张之维身上的气势越来越沉,田晋中甚至以为他要用绛宫雷把周围噼里啪啦炸一遍,他想说话,又被张怀义踩了一脚。
“什么日子”张之维问,平静的声音之下似乎有万千暗潮。
“她说十七哎呀,不就是今天吗。”张怀义抬头瞧了瞧日光,掐指一算,“这时辰,应该已经开始迎亲了可惜今天功课太多,没办法去喝杯喜酒”
他话还没说完,张之维的身影就消失了。
“怀义,你故意的”田晋中也不笨,反应过来,“白姑娘她明明你这是图啥啊”
张怀义捏了一把他之前被张之维揍出来的淤青,田晋中痛叫了一声,张怀义慢悠悠地说“图天师府的安定繁荣。”
不下点猛药,他师兄还能拧巴上一个月。
“我这也算是做了一回红娘”张怀义嘿嘿一笑,扔了颗红皮花生进嘴巴,喷香。
张之维是异人,很快从山上赶到了山脚的镇子。离得越近,敲锣打鼓、吹拉弹唱的声音就越响,喜庆的劲儿一波波地往天上散。
镇子的主街上人潮涌动,迎亲的队伍在当中吹吹打打地走着,穿着大红衣袍的新郎官满面喜色,红色花轿在队伍中间,由四个扎着红头巾的壮汉抬着。旁边跟着一堆小孩儿追着要糖吃,东家也阔气,瓜果花生不要钱地往外头撒。
人人口里都说着“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之类的吉祥话,鼓乐震天,满目红妆。
张之维在人群中看着那顶花轿,只觉得心火腾腾地燃烧,心肝脾肺都被火烤着,又烫又疼,四肢却都是冷僵的。
她就这么,嫁人了
她出嫁为什么不和他说一声
他好像很久都没见过她了是他故意避着她的,所以她生气了
她生气了她生气了她嫁人了
红色盖头一寸寸掀开,从小巧白皙的下巴,到花瓣儿似的嘴唇,红扑扑的脸颊,精致的琼鼻,露出一双清凌凌、黑漆漆的杏核眼,蝴蝶翅子般的眼睫一闪,映出的却是旁人的面容
张之维脑子乱得很,那花轿的红似乎要烙进眼睛里。
她不能嫁人。
张之维想。
是的,她不能嫁人。
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很坏的决定。
但这个决定让张之维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他的身体发烫,他往前迈了一步,往那顶花轿迈了一步。
“道长,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清甜的娇\\声,于喧天的锣鼓和吵嚷的人声中落入他的耳中。
张之维蓦然回首,白芸芸正站在他身后,有些担忧地望着他,“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出了什么事吗”
白芸芸今日似乎打扮了一番,一身簇新的粉红袄裙,发间压了一双振翅的银燕,垂下双穗的红流苏,白皙的小脸上也上了妆,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她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如一副光色艳发的工笔画,又比精细繁复的工笔多了一分灵秀写意。
这打扮漂亮是漂亮,但显然不是新嫁娘该有的红妆霞帔。
张之维的喉头哽住,他半晌才问“你怎么在这里”
白芸芸不满地说“我先问你的,你现在倒是问起我来了。”她举起手里的大瓷碗,里头装着喜糖,“掌柜的儿子娶老婆,我要帮东家迎亲啊。”
可是怀义说
不对。张之维飞快地在脑内过了一遍张怀义的话,那大耳贼根本没说是成亲的人是白芸芸
他被张怀义诓了
虽然知道师弟耍了自己,但张怀义此刻却一点也不生气,他甚至还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