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修言站在岸边,瞧着被人捞上来的女子,脸色有些难看。对方头上的发簪在落水挣扎中叫人打落了,如今头发披散着粘在脸上,模样着实有些狼狈。不过她平日一贯束发,做道人打扮,如今散发倒是露出些女儿气来。加之她今日本就一身窄袖胡服,落水之后,打湿的衣衫贴着身子,勾勒出玲珑体态,叫人为之侧目。
秋欣然坐在地上气未喘匀,忽然兜头盖脸叫人扔了一件罩衫。等她扒拉下衣服披在身上,眼前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宫女,簇拥着将她送到偏殿换了衣裳。等她灌了一碗姜汤,叫人服侍着休息后,竟也无人传她去前头问话。
那晚之后的事情,她是后来从周显已口中得知的。
彼时周大人坐在何记饭馆二楼的雅室里,手捧着热茶心有戚戚道“本来好好的太后寿宴出了这种事情,圣上是很不高兴的。不过后来听说是定北侯多喝了两杯酒后失仪,这才没有怪罪。”
秋欣然纳闷道“定北侯酒后失仪就可不怪罪吗”
周显已瞥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当然不止如此。主要还是听说落水的是你,圣上这才平息了怒气,还叫你得空进宫面圣。”
秋欣然闻言心下不由生起几分感怀“圣上仁慈。”
周显已等她感慨完,捧着茶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同我说句实话”秋欣然抬起头,便见他一脸严肃地低声问道“那晚当真是定北侯将你推下水去的吗”
“”
紫衣女冠抬手压了压眉心“宫中是怎么说的”
周显已干笑道“此事倒也怨不得宫里乱传,毕竟一听说落水的是你”他伸手挠挠脸,迷惑道“再者说那时候就你们俩个站在湖边,你总不能好端端的自己掉进湖里吧”
秋欣然不作声,二人两厢对望,沉默许久“当真不是他推的”周显已又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你什么时候见他作弄人用过这么显眼的法子”
周显已无法否认,颇为同情地望着她道“那你好自为之吧。如今这样,他恐怕更要记恨你。”
过了几日,宫中果然来信传召。
这一回秋欣然再坐车到了宫门前,守卫果真不再阻拦,只不过瞧着她的目光里掩不住的好奇。事实上不止是他,这一路上传话的小太监走在前头也要时不时地打量她一眼。
秋欣然一路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不知。一路到了上书房,等她进殿才发现这殿内除了皇帝竟还有一人定北侯坐在一旁手里捧着清茶,听见她进殿的动静,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宣德帝与七年前相比老了许多,他命秋欣然起身时也不由感慨道“朕还记得初见你时你还不过垂髫小童,如今已有几分仙家之姿了。”秋欣然也依样回道“数年不见,圣上却还一如初见,俊朗不凡。”
宣德帝闻言笑了起来。秋欣然自认自己许多方面都并不像一个出家人,她通身都在诠释一个“俗”字,与“雅”半点不沾边。不过在求签问卦上又确实有一些本事,这些都叫她在京中那三年过得不错。
如今也是一样,宣德帝很快找回了当初与她论经讲道时的亲切感,不由多寒暄了几句“你后来回了山中,朕也同监正问起过你,景明说九宗的抱玉道人十分看重你,属意你接过她的衣钵,朕也不好强人所难。不过你这次回京可是改变主意了”
秋欣然此时又端出一副严谨肃穆的模样,恭声道“臣十年前入京方知天下之大,此次也无久居长安的打算,只在市井中替寻常百姓看相,虽未仕于宫中,也愿以微末之力替圣上分忧。”
她说完这句话,一旁一言未发的人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一秒,又很快移开。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