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笙
我啧啧两声,宋冬燃看不出来啊,你竟是这样的朝三暮四。正要离去的身子却猛然一踅,反应过来他唤的人是谁。
已经太久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我都忘了这是我自己的名字。
等等、等等等等
他不叫自己的爱妻,也不叫那些个烟花女子的花名,反倒是叫我一个下堂妻
我惊呆了,觉得这进展有些令鬼头晕目眩。我不过是想置身事外地看一场好戏,怎么还有我的事
宋冬燃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顶着午后的细雨,我心烦意乱地飘了一阵,却没在茶馆里瞧见书兮,估摸着是已经回去了。
我回到家中,果真发现了他坐在窗边的身影,不消想也能猜到这只闷葫芦除了那些书也找不到别的消遣方式。
我其实挺喜欢看他翻书的模样,书先生的眉间总是敛着与世无争的宁静,让我看了莫名安下心来。
他发觉我在看他,视线也朝我这方看了来,带着几分问询关切。
我勉强扯起嘴角,露出个自我感觉十分苦涩的笑“我回来了。”
书兮到底敏锐得很,不似从前那般对我的事不参言。他将书摊开放在桌案上,轻声问我“怎么这副模样”
我不想告诉他宋冬燃的事,大概是我总觉得莫名其妙死在深宅大院的下堂妻详闻实在说不出口,且隐隐觉得告诉他后我会更加难受,思绪拉扯下我顿了半晌,才随意胡诌一句“累的”。
他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几分清浅的笑来,声音也有了些鲜活气“鬼也会累”
世间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觉得这样的质问吵闹,智者之言诚不欺我我蓦地感觉到被呛了声,气不打一处来,冲他做个阴森森的女鬼模样,名副其实地拿腔道“怎么,当代女鬼连累都不可以了吗”
这回他不再接我的话了,仿佛也失去了安慰我的心思,只沉默着看了我片刻。
我在这满室静谧里也默不作声,觉得刚刚的自己实在凶得有些莫名其妙,可心头总又对这些日子来的种种有些委屈,偏不想再说些什么。
书兮伸手,从那叠宣纸中捻出一张铺在桌上,润了笔后才对我说出句话来“阿鬼,你就站在那里,不要乱动。”
他笔尖沾了墨,悬笔思忖了如何下笔后才落了第一笔,我隐约看着他笔端走势,像是在作画的样子。这倒是稀奇事,虽说如今的先生书画都得拔尖才有市场,可毕竟我认识书兮这么久,也没见过他作画的模样,现在看来倒是我运气好了。
我兴冲冲地想过去看看,又想起他告诉我别动,只好努力抻着脖子看那张纸那支笔,问他“你是在画我吗”
“嗯。”他一边看我,一边在纸上勾勒,回答时还带着三分笑意。这一笑似春风过隆冬,将我心底的阴霾吹得后退十里地,我感觉自己的眉间放松了,大概也能笑出了平和的模样。
其实我心里还怪不好意思的。
死后我总觉得自己体会到了不少生前没有过的待遇,像是肆无忌惮地穿行大街小巷、畅快说出心里话、随意去见想见的人、不再为芝麻大点的小事烦心。如今种种快意事里,还要加上一条有人愿我入他的画。
书兮落笔很仔细,每一笔都描摹得珍重,仿佛我不是个什么来历不明的女鬼,而是天人之姿的仙女。
他的神情近乎于虔诚了,一笔也不愿出错一般细心而耐性。连日阴雨天幕分明就昏昏沉沉的,屋内也暗得很,书兮却似半点不受影响,直至落下最后一笔,他的目光还留在纸上。
饶是鬼,也经不住这样长时间的不动,我总觉得自己快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