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说起来也颇为羞人新婚之夜,我们并没有同房,后来也一直没有。
我仍然清晰的记得那日我一个人坐在喜房的鸳鸯榻上,视野里是一片极为喜庆的鲜红,耳畔是外头宾客的道贺之声,心里却是美梦成真的仓惶不安。
做惯了粗活而不再细腻的手指紧紧绞着面料金贵的喜服,只是不过一瞬间就又觉得不忍心揉碎了这一身精致衣裳,连忙轻轻将那一处细小的褶皱抚平。
这番下来,我的双手便又无处安放起来,满脑子都在思考歇夜时宋冬燃进来后我该如何面对他。只是,宋冬燃显然并不愿意给我一个面对他的机会,待到外头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便有人来报说少爷已经在书房歇下了,叫我不必再等。
宋冬燃顺便还让下人带了句话给我,说是“经此夫妻一场,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罢”。
不太令我感到意外,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之中。于是我便自顾自地挑起了我头顶的红盖头,红烛喜蜡燃得我双目有些刺痛。
见来回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阿茶,我有些诧异,话便从嘴里直接吐了出来,也没顾及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怎么是你啊”
她倒也是个直白的,竟然半点也不隐瞒“因为别人都不愿意来伺候你。”
我想了想,她说的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吧。
成了宋府少夫人以后,赵嬷嬷依然一副瞧不起我的样子,或许在她看来,对于一个莫名其妙就变成她主子的人也实在无须在意。她对我的态度与先前并无多大差别,至多就是不再动手打我。只是若惹得她不痛快了,她还是会痛痛快快地骂我一顿,那趾高气昂的臭嘴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里的主子呢。
宋冬燃对这件事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的,更没想过给我留什么脸面,毕竟赵嬷嬷是他的奶娘,是他一直都很敬重的长辈,他又怎么会为了我这么个不相干且下贱的奴才与赵嬷嬷争个脸红呢。
况且他娶我本就是出于无奈,出于为宋府的脸面考虑。
我就这样独守了一年的空房,夜里冷冷清清只有阿茶会来替我点上灯。我便总要望着那一簇微薄的火光发呆,看得久了,即便睡着的时候,眼前也总像是燃烧着什么,烧进血里烧进骨里,连魂魄都要烧着了。
我以为,这样就挺好的了,自己原也不是非要得到什么,不过是在这等着余生燃尽罢了。
奈何府里处处都是些碎嘴的下人,时常肆无忌惮聚堆嚼舌根儿,像晒稻谷时赶也赶不走的麻雀,叽叽喳喳,眼底满是心照不宣的嘲讽。也被阿茶撞见过几回,训斥了两句,她们却仍旧死性不改。阿茶一叹再叹,也拿那些人没什么法子。
哥哥总说,他从来就没有见过像我这般窝囊的主子,明明已经成了偌大个宋府的少夫人,却还是放任亲生兄长在马厩里铲马粪,他半点好都捞不着。
哥哥一身马粪味,还不时来我面前晃悠。
真是来糟我的心呢
“你说那个洛大小姐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跟下人跑了呢”
他每每念叨一遍,我的心就烦躁一分,就像是有一个声音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只是洛幺幺的替身。
没想到他念叨着念叨着,洛幺幺就真的被他念叨回来了
那是腊月寻常的一天。
因着宋家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宋冬燃必须要带着我一同去庙里上香祭祖。
回来的路上,太久没走过山路导致我整个人都恹恹的,又许是檐角处透下来的光线太好的缘故,我不自觉就盯着这个与我见面次数用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的相公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