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冷清,陆行常年不归府,即便是陆九霄回来,也不过只有三口人。
说是家宴,也就陆家与贺家而已。
不过这两家世交也不是说说而已,关系确实紧得很。
席间其乐融融,相谈甚欢,多是男人们围着冀北那场战事在讲话,姑娘家兀自用着白玉盘中的膳食,偶尔逗弄逗弄薛宁怀里的贺兰晏。
小孩水灵灵的眸子,很是可人。
沈时葶戳了戳他小小的手心,朝他笑笑。
陆九霄听着贺禄鸣说话,一面点头应着,一面捧起杯盏嘬了口凉茶,目光时不时落在对面与陆菀挨着的人身上。
她右耳戴着一只食指长的耳坠,左耳空落落
只是他这个角度望过去,倒像是在看她身侧的薛宁。
贺忱低笑一声,“想要孩子,自己成个家。”
陆九霄蓦地回神,眼神茫然一瞬后,轻轻哼了声,懒得解释。
不过,贺忱这句话可谓将话头转了个十八弯,就听岑氏叹息道“你如今也二十了”
男人无甚情绪道“贺凛还二十有二呢。”
那边无端被波及的人皱了下眉,“说你就说你,提我作甚。”
“贺大人金贵,提不得。”陆九霄欠欠道。
贺凛冷飕飕地瞥他一眼。
这么一打岔,果然又将话题给岔开了。
饭到中旬,沈时葶微醺着张脸,脸颊到耳根都微微泛着红,她捂着唇轻轻打了个酒嗝,在桌底下扯了扯陆菀的衣袖,“你不是说不醉人吗”
陆菀“呀”了声,她匪夷所思地嗅了嗅沈时葶杯盏里的果酒,“是不醉人啊,你、你怎么喝果酒还能醉呢”
姑娘家这边正在咬耳朵,那边袁氏眯了眯眼,呵道“陆菀”
陆菀一个激灵挺直背脊,吞咽了下嗓子。
“谁让你给阿葶灌酒的”
“这,这不是果酒嘛”陆菀嗡声道。
袁氏揉了揉眉头,向贺家夫妇赔了不是,这才吩咐白嬷嬷道“你扶三姑娘到园子里走走,再命人端碗醒酒汤上来。”
“誒。”白嬷嬷上前扶起沈时葶,“三姑娘,老奴扶您。”
旁人醉酒或许闹腾,沈时葶却是听话得紧,让她走她便走了,还一一同两位兄长打过招呼。
陆菀叫袁氏横了一眼,埋头捡着饭粒,再不敢造次。
天暗了下来。
酒足饭饱后,席间逐渐松散。
陆九霄叫贺凛那个记仇的灌了整整一壶烈酒,胃里烧得慌,立在长廊下吹了会儿燥风,他捏了两下眉心,又睨了眼泼上酒渍的衣袖,长叹一声,便往松苑的方向去。
途径庭园长亭时,就见白嬷嬷兜着手在假山旁站着。
陆九霄想起什么,碰了碰鞶带里头的物件。
他几步上前,白嬷嬷当即打起精神,躬了躬身子,“世子。”
“三姑娘呢”
白嬷嬷往长亭处偏了偏头,“三姑娘在亭下歇着。”
陆九霄点点头,“她有东西落下了。”说罢他径直上前。
白嬷嬷未曾多想,“誒”了声便让开道。
蝉鸣蛙叫,夜风四起。亭子四面松树环绕,阵阵松香飘然远翥。
陆九霄停住,就见长椅上坐着个人影,抱着楹柱,双眸紧闭,微醺的红晕还挂在脸颊耳尖,很是打眼。
他轻唤了声,“贺时葶。”
显然,并无人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