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望,沈时葶愣住。
直至榻上传来男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她才捂着唇蹭的一下起身,一个懂医术之人却难得手足无措,她颤着声儿道“我去喊太医。”
“等”陆九霄伸出手想拉住她,冷不丁疼得哼了声。
沈时葶红着眼,着急忙慌地坐了回去,“怎么了”
“先别叫人。”他忍着胸口的疼道,“什么时辰了”
“亥时过两刻。”
陆九霄闻言蹙了下眉头,才三个时辰多,尚早。
他道“子时再叫人,嗯”
沈时葶不言不语地看他,他说子时再喊人,她便没再有动作,但她却也没问缘由,只是那眼下的红更深了两分。
他今日反常地不许陆菀出现在避春园,再结合他方才所言,可想而知,今日之事,多半是有预谋的。
这一箭,或许是陆九霄计划里的,正如他计划要在子时才“醒”一样
可他真真险些就死了
思此,难过之余,小姑娘心底还生出一股怒意,然这怒火却又不能对着伤重初醒的人发,硬生生将自己一张脸憋红。
陆九霄以为她是吓的,伸手想去牵她,“这不是醒了吗。”
他的手落了个空,沈时葶起身道“我去拿水。”
她话里,连“世子”这两个字也没有了。
陆九霄愣了一瞬,看她身姿婀娜地走到桌边,倒了碗水又缓缓归来,坐在塌边,捏着玉勺道“高热还未褪,先喝点水。”
她低头吹了吹,将勺子抵在他唇边。一切都十分自然。
陆九霄迟疑了一瞬,干涩的唇微张,温水顺着勺沿入喉,他饮了几口,一时分神去看她,猛地呛了口水,拧眉咳了几声,不由扯到胸口的伤,男人面色一白,眼尾都疼红了。
沈时葶忙搁下碗,那帕子去擦他的唇角的水渍,“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她掀开被褥一看,并未有血迹渗出,缓缓松了口气。
一时间,一人坐着,一人躺着,相顾无言,并无半点动静。
半响,沈时葶给他掩了掩被褥,“你睡吧,子时我去请太医。”
陆九霄看她,越看越不对劲,他捏住姑娘的手,摁了摁手心道“怎么了”
沈时葶摇头,压平被沿道“没,你别说话了,一会儿胸口疼。”
男人抿唇,无力地哂了声,道“你这样我怎么睡”
几乎是话落的同时,小姑娘的眼泪簌簌而下,为了不吵醒陆菀,她忙捂住唇。
见状,陆九霄便想手肘撑床坐起来,又被沈时葶匆匆摁住。他顺势拉住她的手腕,将人往下一带,“说说。”
她一手撑在他身侧,哽咽道“世子就没想过,若是,若是醒不过来呢”
陆九霄顿了一下,指腹抹去她的眼泪,掀开被褥给她看缠住的伤口,“并非正中心脏,偏了两寸,就是疼了点,没别的。”
其实若是给人挡箭,扑过去应是背对羽箭的方向,箭要从背后刺入才是,可他当时推开宣武帝后回了身,所有人都看到一支箭射中陆九霄胸口,随即他下意识握住箭柄,跪地而倒。
实则是在箭入胸腔前几寸的距离,他就徒手接住了赵淮瑨那支箭。
与其说是射中,不如说是他自己扎了自己一箭。
诚然,为了将戏做足,他下手是不轻,但箭头刺入胸口的角度和深浅都是有所把握,他并非没有给自己留一丝余地。
可他的话,却让小姑娘的眼泪愈发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