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郎中这信,写得着实殷勤。只可惜那袁骠骑,此时却是戎马倥偬,忙得无暇他顾,待到得闲拆信之时,竟已是小半个月过后了。
是夜,更深露重,澶州将军府中,却仍是灯火通明,人语嘈杂。府内诸多奴婢仆从,皆是来回奔忙,不为别的,只因两三日前,辽金宣战北周,下了檄文,似这袁骠骑及军中将领,才从西夏战场回了澶州不久,便又得辞家上马,奔赴军中。
袁宗道议政罢了,遣散众人,身侧唯余二人,一个便是那近身侍卫,车焜达达,而另一人生得俊秀,虽身着铁甲,却皎如玉树,不掩才子清风,恰是那袁骠骑颇为信赖的幕僚江栾,表字知乔,于军中担任军师祭酒一职。
江栾立于案侧,缓缓展开北地边关的地形物象之图,又与袁宗道剖析入微,商议良久。半晌过后,二人有了决议,这才将那地图收起,而那袁骠骑,身披铠甲,抬手解了甲胄,接着靠在椅上,眼儿微眯,扫起了桌案之上,那累若小山一般的书信章折来。
江栾微微蹙眉,参不透他个中深意,而那车焜却是领会过来,立时大步上前,将范郎中的信自山底抽了出来,双手奉于袁大将军面前。
袁骠骑瞥他一眼,勾唇微哂,将信接在手中,利落展开,接着便见范琅在信中絮叨道
“大将军当真有识人之明,那陶二实在奸诈狡猾,说甚分的不是陈氏资财,而是陈大娘的嫁妆,倒教她躲过一劫那夜我暗中窥得,这狡狐好不要脸,竟当着众人的面,在桌下与那屠夫暗中勾连。旁人未曾瞧见,我却瞧得真切,一个勾挠手心,另一个抚弄柔荑,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袁骠骑读到此处,薄唇微勾,竟是有些心痒不已,恨不得立时将那屠夫取而代之。
他略略一思,提笔回道“周金二国开战,烽烟四起,我身赴国难,往后或无暇回信,但是范兄的信,还须如常送来。袁某且先奉上些金银锞子,聊表感激,还望范兄笑纳。”
男人稍稍一顿,点了点墨,接着又写道“太公六韬有言鸷鸟将击,卑飞敛翼。近些日子,倒不必为难那狡狐了。待那小骚狐狸,麻痹了,疏忽了,大意了,我便会如鸷鸟飞来,打她个猝不及防。只是范兄也莫要忘了,那陶二身上,有一香筒,似有妖异,还请范兄按我吩咐,早早破毁。”
此言落罢,他薄唇微勾,收笔无言,但将书信移交于车焜手中。
江栾察其神色,不由问道“可是朝中有何遵嘱”
袁骠骑闲闲笑道“知乔过虑也。不过是先前落脚归义,缘法凑巧,撞上了个小娘子,生得貌美身娇,偏还女扮男装,悬壶行医,颇有几分意思。往日不曾见过这般女子,故而也花了些心思。”
江栾闻言,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江栾之父,乃是北周御医,官至正五品的御医院提领。他自小耳濡目染,兼之父亲言传身教,也称得上是深晓药理、熟读医书。如今闻得女子行医,江栾很是嫌恶,暗骂这女人当真是胡作非为。
他向来厌恶女子,更厌恶这不守妇道的女子,便淡淡说道“夏有妹喜,商有妲己。古人道是红颜祸水,还望将军,以史为鉴。”
袁骠骑沉沉笑了,调侃他道“江栾啊,你向来不近女色,将那些美貌娇娘,全当作臭淤粪土、红粉骷髅。我早就想问了,你年过三十,无子无女,亦无妻妾,该不会还是童子之身罢”
江栾眯起眼来,语气中带了些许鄙夷,道“自然不是。大丈夫何患无妻,而如今战乱未平,功业未成,何以家为。这些个闺阁贱妇,平日只知涂脂抹粉、调嘴弄舌,矫揉造作之甚,于国于民,皆是百无一用,也只剩这身子,还算有几分妙处了。”
袁骠骑但笑不语,似是颇有几分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