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本名为裴旻,字昉隐。
昉,光明也;隐,藏匿也。
周桃萼心知,裴旻乃是沉毅之人,此时说出这求婚之言,绝非是一时兴起,定然是慎重考虑之后,才决心给她这样一个承诺。
她睫羽微颤,兀自斟酌着言语,便见裴大翻过身来,面朝向她,眸中满是真诚,口中则沉声说道“桃萼,其实从当年你我的第一夜起,我就想要娶你为妻。只是两年之前,我初来乍到,既无功名,又身无分文,如何能连累你我不敢,也不愿。你是好女子,受得起最好的。”
他向来沉毅寡言,也不会说些动人的情话儿,桃萼平常总笑他嘴笨。可她心里也明白,在这分外朴实的言语之后,掩藏着一颗最为炽热的真心比金子还真,比烈火还热。
她在心底轻轻一叹,并不看向裴旻,缓缓移开目光,悠悠望向那帘外明月,花影低徊。
裴旻却仍是直盯着她,真心不改,正声说道“桃萼,如今我小有积蓄,必不会让你随我受苦。我不要嫁妆,但会奉上聘礼,至于数目,必当倾我所有。你嫁我之后,我也不会逼你换上裙钗,一切都与往日无异唯一的有异,就是你是我唯一的妻,我是你唯一的夫。”
桃萼静静地听着,却是眼睑低垂,一时无言,心中亦无动容,唯有淡淡愧疚。
她实在不知,该要怎么和裴大解释她这毛病“恐婚”。
上辈子她就是个大美女,交往过不少男友,其中也不乏如裴大这般合心合意的,更不乏比裴大还要有钱的、有权的、有名望的。但每一次,只要对方提出结婚,她就从心底深处,生出一种恐惧来。
那是对过往的阴影,亦是对未来的不安。
她不信过往。
她生在一个父母双全的家庭,外人看着,都道是幸福美满,殊不知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父母之间的争吵、打闹、冷战与热斗当中。几十年的婚姻,不曾将两个人磨成严丝合缝,反而磨成了宿怨仇雠。
她也不信未来。
男人之间,流传着一句俗话“每一个朝思暮想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睡腻她的男人”。这话确实粗鄙油腻,但也暗藏了几分道理。
莫说男人,这到底是人之常情。再美的容貌,久了也会看腻。再好的爱情,滚入柴米油盐,也要惹上一身俗气。更不必说,眼下乃是乱世,兵连祸深,瘟疫肆虐,谁又能顾得上谁的周全
桃萼眼睑低垂,只觉得往日阴影,如暗潮汹涌,压得她喘不过气,恍若窒息。
但裴大难得真诚,又难得合心,她不愿显得太过抗拒,便勉强笑笑,故作倦乏,低低劝道“昉隐,你的恩情,我铭记在心。只不过,前几日,我听人唱了支曲儿,唤作及时行乐歌。君不见人生百年须旷达又不见对景逢场须尽欢你我皆是凡人,又生逢乱世,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必虚谈明日了。”
裴旻薄唇紧抿,闻得此言,心上重重一沉。
在这朝代,似二人这般往来,向来是男人占便宜、女人吃亏。若是传扬出去,外人不会骂裴大,指不定还要羡他风流,只会转而骂那周桃萼,说她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等等,不堪入耳。
但比起那些个流言蜚语、世俗偏见,裴旻更相信自己的所闻所见,所以才会一直想要娶桃萼为妻。在他的眼底心中,周桃萼并非轻浮女子;他更不信,桃萼待他毫无情意,只是馋他身子,全当风流消遣毕竟她的初夜就是给了他,此后更不曾有过别的男人。
裴大蹙起眉来,疑惑不解,忍不住又沉声问她道“娘子心中,我是何人”
这个问题,令周桃萼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默然良久,缓缓起身,待到穿戴齐整,才朝向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