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说,这些人就像是为演戏而生一样,演剧里的角色活灵活现的。但陆芸现在知道,这并非是这些人的演技有多么高超,也许是因为他们真的从字面上的意义来讲,就是为了这部戏而生的,就是为了这部戏而存在的。就像女仆和男仆是为了服务人存在一样,他们从诞生就被赋予了这项技能。
老秃说,这些人不和别人交际,唯一生活的意义就是在剧院里演戏。但其实,那也是因为他们是人偶,是因为他们的世界里只有这出戏。别的东西对他们而言都并不重要,或者说,也不能重要,因为无论怎样,他们最后都会回到剧院里,只要院长还在一天,他们就会继续将这出戏演下去。
后来,身为“人偶师”的院长忽然消失,这帮子人偶失去了那个主宰他们的存在,像是脱缰的马儿一样,四散逃离了江古镇这个创造了他们,却又没有给予他们自由,让他们犹如困兽般生存了许久的地方。
但,风平浪静了这么久,那些努力摆脱着曾经人偶身份的人们到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摆脱院长给他们设定的命运。陆芸思索,莫非纠正剧情的办法就是帮助这些人摆脱命运吗
可又不像,毕竟诺恩斯的书中仙境就是命运女神书写的故事。作为命运女神代言人的菲特,难道会希望陆芸导演一场挣脱命运束缚的剧情吗
陆芸揉了揉脑袋,暂时先放下这些想不明白的问题,看向双眼失去焦距的章语,她摇了摇头。章语是无理取闹了一些,但要说她咎由自取,倒也没到那个程度,无非是和陆芸一样被命运利用了而已。
若不是因为所有人都有所防备,导致栾琛没有办法对陆芸下手,命运或许也不会将章语和只是给了章语一个意外的拥抱的栾琛拉郎配吧。
在陆芸思忖的时间,章语的身体再次的崩坏,愈加没有一个人的样子了。到了这个时猴,她似乎也无法再做到自欺欺人,终于缓慢地接受了事实,用只剩下上臂的胳膊试图去摸后脑勺,摸那根结束了她的姓名的钉子。然而,因为只剩下半截胳膊,即便是这么一个对寻常人来讲没有难度的动作,她也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做到。
最后,她带着点哭腔,恳求陆芸,“你能帮我嘛你能帮我把我脑袋里的东西取出来吗扎的好疼,我现在还能感觉到,真的好疼。”
陆芸盯着她堪堪挂在眼眶里的眼睛,好半晌才道,“何必呢”
“何必”章语不敢相信这句话居然能从陆芸的嘴里说出来,她难过地无语伦次。疯狂地用上臂敲击着脑袋,甚至差点把眼睛都敲出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说话也越来越模糊,最后就像是海豚在叫,“我不想带着它死,这还不够吗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如果你是真心出于想要把它拿出来而这么做,我当然不会不帮你。”陆芸有点失望,“可为什么到这种程度了,你仍旧想要害我。”
她捏紧拳头,看着倒映在章语眼里,就站在自己身后没多远出的栾琛。她的手捏着手机,轻轻地敲动了两下屏幕,示意傅屿扬准备。
章语眼看着她撕碎了自己最后的一线生机,又看向面无表情的栾琛,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戴罪立功的机会。
栾琛需要她拖住冯云亭和老秃,她没有做到。
栾琛需要她看住陆芸不让陆芸获得新的线索,她也没有做到。
所以栾琛丢弃了她。就像是他丢弃床下的男仆一样。栾琛创造的人偶不用于院长创造的人偶,没有制作者支撑的章语甚至无法维持一个完整的形态。她迫切地想要跟栾琛证明自己的存在还有意义,她和陆芸想法不一样。
陆芸身为旁观者,清楚地明白章语此时即使活下来,也不会再是她自己了。就像是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