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回来之前会提前叫人打扫屋子,不过今年临时起意,没来得及请钟点工,秋棠只好自己动手,把大门和卧室的地板柜子抹干净。
扫地拖地,擦窗户换床单,她从厨房接了一盆水,准备擦大门。
在经过桌子时不慎踢到了桌角,她被绊了一下,踉跄两步,盆里水溅泼上来,脸和前襟瞬间遭了殃,半截身子都浸在湿冷的水黏子里,同时哗啦一声,另外半泼水摔在地上,刚拖好的地板又汪洋四溢起来。
秋棠湿答答地站在那里,发梢下巴还在滴水。
朔朔寒风钻进窗沿打在她身上,相比冷,她的脚更疼。
钻心的疼。
秋棠很慢地眨了眨眼睛,很慢地蹲下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打在手背上,麻木的神经终于被眼泪的温度烫出几分知觉。
她放下水盆,手按在被踢到的鞋面上,弓着背,背脊颤抖成一张薄薄的纸,薄得挂不住半盆水,薄得连窗户缝隙吹进来的风都能轻易穿透她。
她极少极少有哭的时候,今天也不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绊脚而哭,但很多时候让一个人终于崩溃的,往往就是这种小事。
秋棠所有的脆弱和不堪就这么摊开来,明晃晃灯光照出一张水红的眼,惨淡的脸。空荡荡的屋子里,她的哭泣显得很大声。
她尝试着止住眼泪,大脑发出端着水盆站起来的指令,但事实是她连手都抖得不成样子,印有红花底图的水盆在视线中变得模糊,她浑身的痛苦已经泛滥到了角膜和手指。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很突兀地响起来,秋棠被吓出一个哭嗝。
她呆了呆,抬手往眼角胡乱抹了一把,吸着鼻子慢慢站起来,踱过去,看见屏幕上的陌生来电。
美国号码。
手机连响了四五声,她登时回神,匆忙接起来,放在耳边时握着手机的手还在抖。
她没有说话,那边也没有说话。
秋棠屏息,她听见一道均匀轻浅的呼吸声,来自四个时区外的大洋彼岸。
会是他吗
她抬手,又抹了一把眼角,眼睛不停地眨,张着嘴,喉咙无意识地细微吞咽着,
说话啊,快说话,她在心里暴躁无助地对自己喊,随便找一个话题,秋棠你不是很能聊吗
最终,是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打破沉默。
“吃过晚饭了吗”
许荏南开口,很稀松平常的语气,带了一点熟悉的笑意,仿佛陪伴多年的老友。
秋棠在那一刻松懈下来。
她压下鼻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二“吃过了,你刚醒”
“唔,”那边传来刀叉轻碰的声音,许荏南咽下最后一片熏培根,“刚吃完早饭,准备去公司。”
他们就这么聊起来,话题很自然地围绕项目展开,你来我往,就像以前讨论数学题一样谈起合同条款。
许荏南声线温和,在美国呆了五年,说起中文依然咬字清晰,像一束束微光打在耳膜上,循着光,秋棠看见从前那个十八岁少年,嗓音干净脆亮,他好像活在真空里,八年前是什么音色,八年后听起来依然。
预想中可能的尴尬,冲突,或是相对无言,这些都没有。
电话挂断,秋棠恍然有一种放学后,在校门外第二个转角处挥手告别各自回家的感觉,晚安,明天再见,到了明天,又将今日场景再重复一遍。
合作谈得很顺利,顺带聊了一些各自当地生活上的趣事。
他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