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次有八次会被米莎逮住,唯一成功的两次是我入住的两天后,她翻过来做了个自我介绍又翻了回去,还有一次是我放疗结束后,她翻墙过来陪着我,我记得那天,那天的夕阳很漂亮,大片的火烧云占据了半边天空,都是克莱儿描绘给我听的。
难得的寂寞都被克莱儿赶跑了,她是个小话痨,而我刚好擅长倾听,也勉强算个不错的搭配,她有很多可爱的小抱怨,对奥丁先生的,对洛基猫的,对米莎的,小到对晚餐的,大到,死神为什么不还来接她的
她同情我看不见,我同情她没吃过一顿有滋有味的晚餐,她同情我以后也许会听不到声音,我同情她没吃过苹果派,她同情我以后也许会说不出话,我同情她没有吃过麻辣牛肉干。
我们是互相扯平的关系。
我听米莎说,克莱尔这些时间很少再闹了,除了翻墙过来找我,她再没有时间去尝试死亡了,这是个好消息,我却不这样觉得,我觉得她翻墙越来越娴熟,说不定哪一天就翻了出去。
又是接连两声轻微的声响,我笑了笑,“克莱儿你摔了一跤吗”草丛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我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也许不是克莱儿,“是谁”我问。
没有人回答我,我回过神来,意识到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克莱儿说过疗养院里有时候会有猫,所以也许是猫吧。
“莱西,很晚了,你该休息了。”米莎走了进来,她领着我走到病房里,将药准备好放到我的手心里。
“今天感觉怎么样”米莎帮我盖上被子,轻声问我。
“嗯,我很好,”我半阖着眼皮,“只是辛苦你了,米莎。”
“你可比克莱儿听话多了,没怎么让我辛苦。”米莎扯了两张胶布将我手背上的针头遮住,起身将药瓶调整了一下。
“米莎我明天,还能晒到太阳吗”我迷迷糊糊地问道。
“当然,我查过天气了,明天是个大晴天。”米莎将我的手放进被子里,“晚安,莱西。”
“晚安米莎,”我嘴里嘟嘟囔囔道,“我明天,想吃苹果可以,帮我买两个吗我想吃苹果了”
“好。”
我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我直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不过那不重要了,我困了,很困了,我期待着做梦,因为梦里,会有细雨霏霏,会有郁郁葱葱,会有五彩斑斓,会有生命里一切美好的存在。
“是,脑瘤。”米莎低下头,她叹了口气,“已经压迫到视觉神经了,之后还可能压迫语言中枢,听觉神经这些都是,都是不确定的。”
爱丽丝睫毛颤了颤,贾斯帕揽住了她,罗莎莉皱眉,不甘心地问,“真的一点治疗的办法都没有吗”
米莎摇摇头,“莱西已经进行过放射治疗了,情况没有变好,反而更糟了,”她抿抿唇,“因为放疗,本身也会杀死健康细胞的,所以”
“莱西来到我们疗养院的时候我就看过病历了,她的肿瘤位置是无法做开颅手术的,”米莎顿了顿,“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其实,她的心态是病人中很好的了,只是毕竟还是自己一个人,时不时也会感到孤单。”
罗莎莉沉默了很久,她做了一个决定,“麻烦你,将莱西隔壁的房间安排一下吧。”她刚才注意到了,莱西的隔壁,是一间空房间。
米莎点点头,“这样也好,我也觉得,一个人度过最后的时间,太悲伤了。”米莎带着罗莎莉去办理入住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