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衙后, 裴松语回到自己的府宅,换下一身云雁官服,脱了官帽, 换了身素色常服,仔仔细细地理着衣襟, 将一切收拾妥帖,往镜中看了眼自己, 正打算出门去往宁安伯府, 小厮叩了叩门,“裴大人。”
小厮进来, 躬身道“大人,九殿下那儿递来了口信,说是让您一会儿回书院找他一趟。”
裴松语看了眼外面的天,暮色正徐徐降落, 云影一层层的暗了下来, 他有些诧异,“如此晚了”
“说是有要紧事。”
裴松语抬手,摁了下自己的眉心。
竟然这般凑巧,事情都撞到一块儿来了。
他道“先回书院,看看先生有什么事。”
小厮为他备好出行马车,驶过朱雀大道时, 与另一辆对向而行的马车错身而过。
那辆马车上的人掀帘往外望了一眼, 很快将帘帷放下, 阴影重新笼罩了马车内, 显得冷笑起来的那人脸色阴沉滴水。
“刚才过去的是裴大人,姑娘在张望什么”
一侧的小丫鬟开口问。
沈琇莹摆弄着赴宫宴时要送给嘉和皇后的玉如意,漫不经心说道“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新帝继位第五年, 离开了京城,微服南下,长达数月。
她那时是坊间名伶,枕侧不乏朝中的大人物。听得消息的路径比旁人广些,从他们那问出了一些话。
新帝微服南下,是为了抓回一个逃走的宠婢。
帮那个婢女逃走的人,就是在婢女被抓回来之后、被削官流放的裴松语。
她那时还不知道容渟身边的小婢女就是姜娆,将那事当成了一件臣子欺君犯上的皇家密辛来听。
裴大人多年如一日的清廉雅正、聪敏过人,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胆量大到敢和皇帝抢女人,也是惊人。
今世她对姜家的关注多了些,再看这事,倒觉得可能不是抢,而是夺回。
姜四爷和裴松语走得那么近,要是宁安伯府没出事,最后差一点和姜娆定了亲的,不就是裴松语
她倒是想看看,如今容渟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残废,要怎么和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五品少卿、金陵里公认的君子楷模裴松语争。
裴松语的小厮正为裴松语出着主意,“大人,我们不如先去宁安伯府赴宴,再去找九殿下,用顿餐饭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
裴松语贴着车壁,想了想,却说道“先到书院,看看九殿下那儿有什么事。”
“大人不会是没看出来四爷的心思吧”见裴松语对宁安伯府的事不紧不慢,小厮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说道,“大人到今日,仍然对姜四姑娘无意吗”
外面的风吹着马车冠盖上的帷布,风声哗啦啦的响。
裴松语并未答话,却也没有像一开始那样立刻反驳,说姜娆只是恩人的女儿,他耳根子稍红了一些,生硬地扯开了话题,“吩咐车夫再快一点,快些赶到白鹭书院。”
但令裴松语没有想到的是,今日他进了白鹭书院,就走不了了。
“上次课试的评阅出来后,先生让我整理师兄们课试时写的文章,我不慎将师兄的文章弄丢了,那文章本该是要在明日课上传阅的,师兄,我错了。”
他最小的师弟低着头,含着怯与怕。
果然是年纪小,一点小事就慌得不成样子。
裴松语叹了一口气,却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
他们这些同门的师兄,一开始对这个最小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