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间拿着小卷,小声对常湘说道“好像又有记者来了,刚才我看窗外,校门口站了挺多人的,校长都出来了。”
戴景初就坐在讲台边,听了个真切。
“还敢来”
常湘把红笔一扔,站起来就走。
“哎”戴景初忙追了出去,他在走廊慌慌忙忙拉住常湘“你别再为我出头了。我一会儿从后门走了,过几天办个转学,什么事都没有了。虽然你上午帮我骂人的时候很爽,但是如果影响到你我也会很内疚。”
常湘一把揽过戴景初的肩膀“小青蛙,我让你想你是白想了,你这是一点都没想明白。”
“嗯”戴景初眨着眼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看过一个电影,挺喜欢里面的一句台词。”常湘拖着他下楼。
“要是有人诬陷你吃了两碗冰粉但是给了一碗的钱,你要做的不是刨开自己的肚子证明什么。你应该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吞到肚子里,让他自己看个清楚明白。”
常湘下楼的速度飞快,被拽着的戴景初都快要跟不上。
“我们去抠眼珠子。”
戴景初所有的委屈,随着常湘将他拉下一层层台阶消失得一干二净。走出教学楼的一刹那,他看到傍晚的余晖打到了操场上,给人罩上了一层浅薄的金光。
大门口果真如贺间所说,围着很多人。
校长和李主任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举着大号摄像机、拿着话筒的人看上去并不像是上午来的那两个。戴景初看到人群中央,虚弱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老人周围是她的子女,也是昨天在病房里和他发生了冲突的那群人。
早上来找事的夫妻也弓着身子站在老人的两旁。
老人虽然看起来有气无力的,但眼睛还好用,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戴景初。
戴景初就见她颤抖着抬起手臂,指着自己的方向。然后堵在门口的众人都看了过来,那台摄像机和几台照相机也转向了他。
戴景初没有很害怕,因为常湘就站在他的旁边。他挺直了身板,在胸腔里藏了一口气,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
他走到离老人只有两米的地方,准备好应对一切中伤。
并且不论别人信与不信,他都要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也许不是所有的事情有结果,不是所有的话都有回音,但他永远都有着说话的权利。这是常湘教给她的。
老人的胳膊上打着夹板,脸色也很苍白,她这个样子显然是应该在医院休息的,也不知道医院怎么会放她出来。好像她刚有力气说话,就强行跑出医院赶了过来一样。
她的嘴唇和手臂一起颤抖着,声音非常微弱。
“你们给孩子道歉”
霎时,所有的相机一起闪了起来,快门的声音不绝于耳。闪光让戴景初睁不开眼,但也能看到昨天在病房里和他发生了冲突的那些人脸上都带上了惭愧的神情,冲着他低下了头。
各种语调的对不起混杂在了一起。戴景初胸腔里积攒的勇气,就在一声声快门里泄掉。他被抽空了所有的力量,转过身背对着人群。
他仰着头,试图不让自己那么丢人,但眼睛还是瞬间红了起来,眼泪噼里啪啦向下落,且越擦越多。
他不知道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还会不会站出来救人。
现在的设想都是没用的,等到事情真的发生的那一瞬间,他大概率还是会冲上去。
但如果真的有下次,他会录像、会录音,他会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再安置好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