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想和这两人打招呼,还会专门挑了后墙悄悄地翻进来么
他并非刻意隐瞒张机,只是那熟门熟路的狗洞本来就仅容得下孩子的身体通过,别说他没有搬动一具成人身体的力气,就算真能把那漂流至此、半死不活的大个子拉扯到城墙下,也不可能偷偷运进来。
庐江城规矩森严,这样身份可疑的外乡人要想进城,必然会被查验一番,中毒的抢救本来就是争分夺秒,决计耽搁不起这往来通报的时辰。
况且,那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张机虽然为人肆意恣睢,但真遇到垂危之人,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引狼入室是下下策。
既然如此,索性把他就安置在城外。
李隐舟用废弃的桅杆做支撑,将柔韧的芦苇编织上去,勉强做成可以避风的帘子,如此四面合拢,再在外围煨上热烘烘的炭火,也足够干燥、保温,算是个临时的救治场所。
这些经验,都是无数次自然灾害的前线支援中学来的,没想到在一千八百年前有了用武之地。
不仅如此,这人可谓相当走运,漂落在了气候合宜的庐江城,再冷一分,就有低体温休克的风险,再热几天,伤口便容易受到感染,更加不能收拾。
天时地利俱备,再加上他这个具有超时代医疗知识的穿越者,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幸运了。
但同时,另一个疑惑也如潜意识里的暗影,挥之不去地盘踞在李隐舟的脑海里
如果没有他这个跨世而来的现代医生呢
这个漂流不定的个人命运无意的一次转身,会否将历史的车轴轻轻地推开一个小巧的角度呢如同蝴蝶风暴的理论,今日的无心作为,会不会扼杀掉后世那个“李隐舟”
不过眼下暂且没有功夫考虑千百年后的事情,他的双足已经跨入了早就逝去的河流中,时代的滚滚浪潮真切地翻涌在脚下,头也不回地东奔到海。
而真正浸泡在河床中的青年,在一连数日的悉心治疗下,脸上肿胀的紫色慢慢褪去,露出原本分明的骨相与坚毅的面容。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横贯面颊,粗野的愈合痕迹,证明对方惊涛狂浪的生命力。
此外,他腰间横挎一把大刀,斑驳的锋刃长期浸润鲜血,染上一次黯淡的赤红,这是他随身携带的累累血债。
而嗜血成性的铁证下,却挂了一对很不相衬的精致银铃。
一条红绳将两枚小巧的铃铛串联起来,摇摇欲坠地悬挂在伤痕累累的腰侧。这根红绳与主人一同出生入死多年,已被磨损出细细的绒毛,但即便如此,也未沾有一丝血迹。
他在半昏迷中,偶尔低声梦呓,出口的是蜀地的口音“巴郡”
巴山楚水里出身的铁血汉子,一身杀人如麻的过去,一对有故事的铃铛,怎么看都觉得十分眼熟。
然而还没等人彻底清醒过来,自己就先被这没有眼色的年轻仆人给卖了。
李隐舟万分无奈地叹一口气,咬牙切齿地笑了笑“多谢兄长,不知少主来访,我这就出去。”
然而不等他尴尬地踏出小院,另一道风也似的脚步声抢先闯进了药铺中。
“阿言,我知道怎么反驳孙伯符了”顾邵抱着一摞厚厚的书简,兴冲冲地跑到陆逊面前,“礼记里苛政猛于虎的典故,我怎么偏偏那天没想起来”
那天指的是二十天前,孙策问他是山火害人,还是老虎更害人的时候。
且不说这个典故和孙策逗弄小孩的问题有没有可比性,要给自己出气,却偏又胆小如鼠,一定要拉着小伙伴给自己壮胆,顾邵真是怂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