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了歪酸软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一圈,干净整洁的房间沾着农家生活的烟火气,宁静安稳的夜色中唯有和缓的风轻吟浅唱。
目光最远处,灯火一跳,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年侧身相坐,正在灯下读书,半张秀气的小脸掩映在暗淡的光线中,漆黑的眸子如静水潭中一枚沉底的曜石,有着同年龄孩童所罕有的沉静安然。
听到床上传来的窸窣声音,他放下手中书卷,一言不发地走到李隐舟窗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洁白干净的手指染上一点书墨的苦涩,如镇纸的玉,冰凉温润。
小少年见他无恙,轻声问“可还大安”
李隐舟摸摸干瘪的肚子,触手是野草一样的坚韧,苦难里生长的身体格外瘦弱,一根根肋骨都历历可数。
但里头倒没那么饥饿了,嘴角还残留一丝甜腻的回甘,想必是睡觉的时候被灌了白糖水,这会才能平安无事地醒来。
虽不知对方是谁,但李隐舟还是礼貌、疏离地倒了谢“多谢少主相救。”
小少年淡静的眼眸闪过忽明忽暗的烛火“你认识我”
当然不认识了。
这个词还是白天从刘里正和那小女孩的对话里偷学来的,不冠姓名,总不会有差错。
“我不认识少主,但我知道少主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含糊地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见对方不言不语,才开口问,“请问少主,和我一同的那个小女孩,她还好吗”
“她已经醒了,在阿香的房里休息。”小少年忽然弯着眼眸笑了笑,“救你的人也不是我,是阿香带来消息,说有猫叫,还总是一连五声。”
提及白日,刘里正那张笑里藏刀的油腻面孔便闪现在脑海里。
李隐舟侧过脸去,隐于阴影中眼瞳微微眯缝,细雨微澜的眼睫一垂,所有的冷意纳进平静无波的眼底,又是那个没有半点锋芒的小傻子了。
他垂头道“以前流浪的时候听说书人讲过,姜子牙以鱼竿为暗号,不同的尺寸就是不同的军情,所以后来这些数也就成了军营里常用的暗语,白天情急之下想出这个办法,还好少主见多识广,才救了我的性命。”
这倒真是万幸的事情,姜子牙的暗号所知的人并不多,多是将门中人才有所了解,他也是闲来无事看到的文章,没想到却在另一个世界救了自己的性命。
对方不置可否的一笑,并未露出丝毫倨傲“请粮益兵之符,长五寸1,所以五便是求救,还好先生教过六韬。”
两人交谈片刻,将白天之事梳理清楚,刚想继续追溯前文,便听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踏碎沉沉夜色。
“死顾邵,你起开,连献祭这种阴毒法子都能想出来,他们还配为人吗”
虚掩的门被砰一声推开,阿香一阵风似的闯进来,后面还跟了个身量相似的男孩子,一面追,一面劝“小姑奶奶你可消停会,外祖父虽是一方太守,也不能越过神明,你只心疼他们两个要被献祭,怎么不心疼心疼无辜被殃及的村民呢”
阿香被他的反驳激得更加生气,一张粉白的小脸红红地鼓成苹果一样,气到顶点再也忍不住,干脆叉着腰,大声道“好啊,那就让我替了这妹子,我倒要看看,破虏将军的女儿,他们敢不敢也一刀子抹了脖子去左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破虏将军白天刘里正似乎也提到过阿香的父亲。
李隐舟敏锐地抓出这个关键词,看这小姑娘骄傲的语气,她父亲应当是这个时代的风云人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