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池安然坐在椅上,悠然道“力量积累不易, 吴侯何必如此急躁”
他话音起时, 吴侯的刀正落在他头顶一寸二分的位置, 话音落时, 刀光已劈落到了地面上半寸的位置, 险险要劈断地砖上精致的花纹。
刀光阴绿,既劈身也斩魂, 然而这一刀劈下, 却浑不着力, 漓池连人带椅都一动未动, 吴侯却觉自己仿佛劈在空处。
面前的人丝毫无损, 仍坐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他, 连说话的气息都未曾乱上分毫。
吴侯一击未中, 便干脆地收回了刀, 刀锋紧贴着地面收回, 砖石上的花纹分毫未损。
殿门仍闭着,但阴绿的灯火已恢复了正常。
“阁下为何而来”
“路过,好奇,便进来看一眼。”漓池再答道。
吴侯皱了皱眉,手中提着酒壶直接灌了几口, 嘴角溢出些酒液, 也不去擦, 继续问道“阁下只是好奇而已”
漓池点头。
“那便是我待客不周了。”吴侯幡然变了态度,扬手拍掌道,“来人摆宴”
殿内气氛兀的一松,灯光高起、幔帐华扬,有狡童美婢俄然而出,巧言笑语捧杯盘,瓜果酒食如流水,宴桌已摆,又起歌舞,殿顶明珠颗颗,地面大烛耀耀,虽然门窗皆合,却亮如白日。这吴侯庙的后殿,在从庄严的神殿变作阴森的鬼蜮后,眨眼又从阴森的鬼蜮变作了热闹的宴席。
吴侯不知何时已然坐在了主桌上,漓池亦已落座客位。
“客人从何所来”吴侯笑道。
“从山中来。”漓池答道。
“欲往何处”
“兴所至之。”
“请饮美酒”吴侯举杯,醇酒于杯中自生。
漓池饮之,赞道“善”
“请品佳肴”吴侯抬臂,侍婢捧菜席而上。
漓池举箸,亦赞“善”
“请观歌舞”吴侯拍掌,琴歌舞女场中起。
漓池抬眸,再赞“善”
宴席办了三天,不过主宾二人,然而客未离席,主未送客,宴席便一直未停。
三日后,吴侯放下了酒杯,转向漓池,问道“客人可还满意”
漓池笑,看向吴侯,初见面时,他是个散漫浪荡的样子,劈出那一刀时看着又狠又绝,然而却收势自如,那只是留有余力的试探。一刀过后,他便做了三天热情豪爽的主家,全然不见此前目中的利光。
如今相问时的认真肃色,才又露出初见时隐在眼中的锐利果决来。
“满意。”漓池含笑。
“好”吴侯复又举起酒杯,满饮再三,“以此赔作初时失礼之罪。”
“我今作为主家,再没有失礼之处,希望客人也不要失礼才是。”他看向漓池,目光炯炯。
随此语而落,一道规则同时降下,落到漓池身上。
漓池笑了一声。
笑可以表达很多种意思,而在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限制手段时,那便往往是惊恼反笑又或者是讥嘲轻蔑的意思。可漓池的笑不是这样。
吴侯目光炯炯地看着漓池。他一直看不透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分不清他的来意是善是恶。他一直认为对面客人修行的是十分高明的风之道,高明到足以在这灵机混乱的大劫之中,仍然可以将风运使得飘然自在难以琢磨,可在刚刚那声笑中,他仿佛窥见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