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决断非常,决意为他欺瞒天地、积尽十二万年功德以救护的天神,已恢复了沉静与果断,但她看向大玄的目光一直在坚执相问
长阳的意志不会被轻易迷乱,更不该被改变。为什么
可大玄的嘴角只是讥诮地翘了一下。被那双幽邃的眼一触,太阴瞬息间如堕轮回。
青拂因失子之恨开始强夺别人的孩子,食梦貘为报炼蛊之仇吞了台吴半县之人,淮水神君为了落月海的局淹了庸城无数众生,吴侯为了庇护一地以瘟疫火灾致使无数家破人亡
众生是被冰冷河水灌进肺里的女婴、是失子疯癫的青拂,亦是将亲子扔进河水里的父亲;
众生是敬慕淮水神君的诸多水神、是隐忍两千余年以成大事的淮水神君,亦是庸城里在绝望中爬上屋顶拼命举起孩子的父母;
众生是被炼化为蛊后为虎作伥的蜃、是蛊阵里被迫吃掉织梦蛛的食梦貘,亦是台吴县满城缟素里哀哭绝望的失亲之人;
众生是在吴侯庇护下能在劫中依旧安居乐业的凡人、是愿受三倍之苦纵死无悔的吴侯,亦是被他镇压在庙下不得解脱的枉死怨魂。
凡世浑浑噩噩,无尽的苦与无止的欲化作泥沼,可因果在,黑暗里就有着一盏明灯。它在告诉你,怎样做才能离苦得乐,为什么要节制欲求。向着灯亮起的方向前行,就不会永远在泥沼中沉沦。
凡尘众生可恨,凡尘众生可悯,凡尘众生愚妄,凡尘众生坚韧。只要看得见那一线希望,他们就能挨着苦,挣扎着向灯亮起的地方前行。
在这一次次轮回的终点,太阴化作了最后一个身影长阳。
尘世因果如缭乱的雾,他在世间行走,许以众生向他的名祝祷。从不染尘埃的天上俯身,垂落指尖,让众生可以攀援着他的手。
那泥沼中失光的众生,于是在惊惶迷惘中有了新的方向。
点滴墨色污不了活水之池,便是百千万砚的墨色,也迟早会被泉眼中洁净的泉水化去。可若是那墨色源源不断呢
青拂曾经只想找回自己的孩子,后来她开始夺取别人的孩子。
食梦貘在初入蛊阵第一个十年中,他想他们若能逃脱出去,他愿以全部身家酬谢。
在第二个十年中,他想他们若能逃脱出去,他愿此后日日行善积德。
在第三个十年中,他想他若是有朝一日能够逃脱出去,他要不择手段的复仇
太迟了。已经太迟了。
灯已经熄灭得太久了。
那些沉沦在泥沼中的众生,已经不再渴求神明的救赎与指引。
记命笔本不该生灵,他是神明的指骨。但记命笔上,结有众生的因果。他因那些众生的心念而生。他背叛得毫不犹豫。
他们已不渴望救赎。
他们从泥沼中抓住神明的手、攀上他的身,把他拉下来,一起淹没。
一处清净的泉眼,可能化解得了这因果之疾越来越重的尘世之苦
那泉眼还在不断流淌着洁净的泉水,化解靠近它的墨色,可淌进来墨太多、太久了,终是污了满池。
太阴想要唤回曾经的长阳,可是已经太迟了。
最初的时候,长阳向诸天神求助,但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后来他独自在世间行走了无数岁月。
太阴想要救度长阳,她已经迟了不止一个十二万年。
在那由罪恶与苦恨所化作的劫气里,救度的神明化为了毁灭的神明。
记命笔之墨,天地众生之判。
大玄在这一退的瞬间,向太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