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二十六这一日,是孟家往慕家送嫁妆“铺房”的日子。
倪氏特请了娘家弟妹马氏亲往。
慕家人打开门办喜事,来的又是女方娘家舅母,直被奉在上座。
待符氏这个未来婆母接过孟府的陪送单子,脸上接连变了几番颜色。
想她符家世代行商,虽不是京中巨富,那也是炊金馔玉的人家,这一比照和未来儿媳的嫁妆,她却被生生打了脸。
她皮笑肉不笑合拢厚厚的礼册,只敷衍一句,“有劳舅夫人跑这一趟了。”
今日是喜事伊始,顾氏看出符氏面上难看,还当礼单子出了差池,接过手一瞧,脸上立刻笑作了一朵花。
“府上也太过讲究,这陪送可比我当年的还丰厚许多。”
细论起来,顾老封君嫁人时中山侯府还未至鼎盛,尊贵有余但富庶不足,顾氏肯这般抬捧孟芫,在场人哪个还敢放脸子,皆夸孟家识礼、慕家有福。
西府的人陪着马氏吃了餐“定亲饭”,等马氏离去后也陆陆续续离席。
顾氏年纪越大,精力就越发不济,见正宾已走,索性先回屋休息,让符氏留下应承西府众人。
原本敬陪末座的梅氏见人已走得差不离,这才款款起身来到符氏身旁。
“前几日家中事多,便没来看望姨母,您近来过得可还安顺”
符氏是梅氏嫡亲的姨母,当初梅氏会嫁给老三慕江做正室,正是符氏从中穿针引线。
虽说慕江是庶出,但梅家只是商贾,那也是高攀了。
符氏毕生无所出,便和这位甥女格外亲厚,原本入了男家,梅氏该称符氏婶娘,但私底下不改口,更显得亲近。
寻常梅氏也常到东府看望姨母,多是问候一句以表孝心,但今日,她心里分外不平。
符氏见甥女过来问安,照例将人领进了自家屋里,又屏退了仆从。
“兰娘你方才可没见着那厚厚的一沓礼单子,简直是要和天庭的王母比肩,她一个亡国佞幸家的幺女,竟也敢如此托大,简直是要作践我这个做婆母的脸面呢。”
梅氏虽没见着礼单子,但那一百二十八太缗红挂金的箱笼她可心里有数,恐怕有她陪嫁五倍还拐弯。
想她能嫁入伯府庶枝,全凭着家底丰厚,如今竟被个后来的打了脸,这心中意气难平。
“姨母也无须烦扰,那人再显摆,日后也是要在您跟前捧茶奉菜立规矩的,您若不喜她张扬,只管按了长辈身份管教她就是。”
“要是有你说的那样简单就好了,我上头那尊,把这新来的看作朵娇花似的,上回就当众给了我排揎,我若用强,指不定吃亏的是谁。”
梅氏想想,换个口吻挑唆,“那姨母便只有伏低做小了,恕我这个甥女无能,无法替您分忧。”
梅氏打符氏院里出来,没有直接回西府,而是转到了正院。
马氏虽然走了,但此刻有孟府的晒嫁的陪房看守。
梅氏假装惊叹,来到一抬大敞的箱笼跟前,“这是从南地来的缭绫吧,配色可真好看。”
陪房赵老三家的不认识来者,只客气答她,“承您夸赞,这确是缭绫不假,是我家夫人铺子里自产的。”
梅氏这回更惊了,这缭绫历来作为皇室内供,流于市面上的极少,没想到孟府自家就能产。
她也不再自取其辱,索性抖抖帕子掩唇一笑,“你们忙着,待弟妹进门我再过来闹喜房。”
赵老三家的便低头恭顺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