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知道孟芫是府中“贵客”,不敢怠慢,起先是打算带着人去第四进莲池旁景致最佳的那一处观花纳凉。
孟芫却不愿麻烦,更是怕祖太夫人和母亲一言不合不欢而散,在左近候着也方便退身。
于是只在三思堂西北的回廊底下看看院中花草便好。
如意怕孟芫觉得无趣,又指着眼前的几样看盆给她介绍,“这是玉绣球、这是三色堇,还有这连气含苞的,是并蒂玉榴,是老侯爷早年从西域寻来的品种,整个奉京城,只咱们府上才有”
孟芫眼前纷繁,心中更加感慨,她怎么可能不认得
当初她住的正院里也曾是花团锦簇,四时常青,除了慕淮花了重金移栽的鄢陵花木,余者大都是顾氏命人挑选的,因这玉榴并蒂双开意头好,她大婚当日也被摆了数盆于喜房迎客。
西府众人一个个嫉恨得红了眼,哪想过祖太夫人肯如此给个被强塞进门的小辈撑腰做脸
这么想来,她何德何能,不仅夫君体恤、而且尊长爱护,真的是几世也难修来的福分。
方才疑心慕淮待她的“宠爱”别有用心,但这会儿静下心细想。
自己有什么值得慕淮图谋的呢旁人许会做戏,但想让慕淮别着心意装模作样小心哄骗哪个,除非是金明池的碧水干涸,落林寺的钟声停歇。
莫说自己一个平平无奇的闺中女眷,便是整个承平侯府,恐也入不得他慕侯的眼。
可要说慕淮待她是真心实意,孟芫就更想不通缘由了。
论相貌、论家资,论两个人成婚的无可奈何,他怎么也不会萌生出一见倾心的情愫吧
若她真有这般狐媚的本事,方才慕淮也不至于点个头就走。
明知两家议亲,他都没有和未来岳家攀谈之意,足见这婚事,他是奔着“公事公办”的打算去的。
如意见孟芫兴致不高,还当她嫌自己聒噪,收声站在阶下,却于不经意间,发现北边正院阁楼的窗边站了个人,正一瞬不瞬盯着她和孟家姑娘的方向。
再一细看,竟是换了身常服的慕淮。
如意一个没忍住,喃喃出了声,“侯爷”
慕淮就站在正院阁楼的窗畔。
斜前方,是祖母顾氏院子的一角,四周是雕漆画彩的轩廊,门口藻井上攀爬着欢喜藤的枝叶,直探向落林寺高僧加持过的八重金莲彩绘。
夏日里燥热,慕淮有时在楼下书房办完了公务,会立在此间,看张婆子带着几个帮手搬搬抬抬她们将打了蔫的盆景移出去,再替换上鲜妍的来。
偶尔,祖母也会亲自过来,持了缠红的剪子修理花枝,看见他在二楼观望,笑上一句“要看就大大方方下来,亏你如今做了侯爷,越发活回去了”
阖府上下,及至朝野内外,哪个听见他慕太岁的名号不是闻风丧胆,也只祖母会用这般宠溺的语气同他说话。
他便仿佛回到了父兄皆在的时候,哪怕一时顽劣,捅出再大的娄子,也有祖母护着。
而至如今,他成了家中唯一的男丁,为了守住侯府,守住祖母这一室安宁馨和,他便是入了刀山火海、受了再多诟病都无所谓。
可是近来的梦里,所兆不吉,三思堂满目的花枝竟一片颓败,还有手持明戟的金乌卫推搡着仆人往门外赶
那景象颇为真切,以至于他醒来时还带着盛怒。
今日到了阁室,其实没甚公务要理,慕淮本来是在等着小厮寒星将他出门的细软备好,再同祖母辞别,便要出个远门。
冷不防瞥见廊下天水澄碧的一截绸衣,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正探身出来,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