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走了。”张良帧担忧地看了一眼门口,“省着点喝。”
小门重新关上。
朱元璋缩在铁箱侧旁,把食指用力捅进喉咙口,舌尖尝到手上一股淡淡咸味,他的背死死抵在墙上,一条屈起的腿缓慢伸长,鞋底在地面摩擦出沙沙声。他侧身张嘴,没发出半点声音,吐出一口黄色的糊糊。他口腔一阵接一阵绞紧,吐出几口唾沫,塞紧水囊,将那一块半窝头塞在铁箱背后,又从地上捧起干草覆盖在箱子里的水囊上。
篝火微光跳跃在朱元璋的视野里,他鼻翼不断翕张,渐渐呼吸恢复平静,闭上了双眼,把因为挨了揍肿起的半边脸贴在冰冷的铁箱上。
和州城内,夤夜,总兵府灯火通明,连着偏院里一排廊庑都没有灭灯。一门之隔,北跨院是茶房,烧水的热气氤氲在整个院子里,把水珠挂满在初春料峭时绽在枝头的嫩芽尖上。
“还是睡一会。”李恕抖开被子,裹在沈书身上。
沈书看了大半夜的和州府志,显得心不在焉,外面只要有人经过,他便停住向外看。
一个时辰前,孙军派回使者,答应了走马换将,却不同意在城下换,担心郭子兴会趁交换人质时,让人在城楼设下暗箭。无奈之下,郭子兴召集众将商议,茶房的人一茬一茬去厅上伺候了,到现在朱文忠也没过来。
沈书打了个喷嚏,吸溜鼻涕,白天喝了酒,那股辣劲儿汪在嗓子眼里经久不散。子时过后,沈书就觉脑袋一阵沉似一阵,不过强撑精神。
“睡。”李恕一把抽走沈书怀里的书卷,拍他身上的被子,“有消息了定会有人来叫,你还是先顾好自己,不然要是准了你出城,你马都骑不稳,谁还让你去”
沈书眉头一拧,心不甘情不愿地缩进被子里,两只冰冷的脚在被窝里互相搓来搓去试图取暖。他闭了眼,满心眼子里都是纪逐鸢雄健温暖的身躯,连他出发前那身护甲,都是自己亲自给他穿戴的。
沈书听见噗的一声,眼睑上的光亮暗了,他没有睁眼,却翻了个身,问李恕“被拿住的是朱元璋,跟着他的手下人,未必尽都被抓住了吧”
“孙德崖带进城的是没多少人,城外有他十万大军”
沈书道“没有十万,来使虚报的,撑死了就是几万人,不然赵均用镇不住他。”
“就是几万人,总兵才带了几个人”李恕早已经困得眼皮都撑不开了,说话声越来越小,“想也没用,听天由命吧,你不才跟大元帅说,芝麻李那么大阵仗,徐州全城被灭,元军还放了一把火,屠杀全城。这都是什么日子,这他娘的就不是人过的日子,活得狗都不如,有今天没明天的,凭他是谁,说死就死了”
“你先睡,我去堂上看看。”不待李恕反应过来,沈书已经穿鞋出去了,且把门掩上。
房里李恕眼皮睁开,看到一片漆黑,旁边榻上铺盖卷成一长条,安心地迷糊过去。
几十枝蜡烛照得整个正堂亮晃晃,沈书蹑手蹑脚来到窗下,突然被人抓住肩膀扯到一旁,吓得险些惊叫出来,耳畔听见穆华林的声音叫他跟着去,这才自己把嘴巴捂住,定了定神,被穆华林扯着一臂去他房中。
“你胆子太大了,敢在外面偷听,知道里面都是哪些人”穆华林皱眉端详沈书,斥完给他倒了一杯水,说,“全喝了。”
那是一杯冰冷的清水,犹如蛇一样坠入沈书的胃袋里。沈书脸色发白,不过胸膛里的躁动不安似乎也随之安静下来。
“我倒是不知道,乖徒弟还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穆华林冷道。
沈书想起来了,不安地起身。
“不是要怪你,你坐下。”穆华林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