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逐鸢嘴唇嗫嚅,要说的话没说,只应下一句“知道了,你别担心。”
沈书本来还想同纪逐鸢说韦斌那事,又觉不是时候,按下不提。
午饭过后,沈书小睡了不到半个时辰,起来尚歪坐在榻畔,纪逐鸢已经收拾好钱袋子,站在门口,也不催他。
被解去链子的小黄狗在纪逐鸢面前打转,鼻子凑在纪逐鸢的靴子上猛抽,不住喘气。
纪逐鸢蹲着看它,没有摸狗,只是看。
沈书好了,两兄弟拉着手出门去,连李恕也没带。和州街上人比滁州府少,纪逐鸢熟门熟路带着沈书穿街过巷,来到一条人挤人的街上,只见卖肉、卖菜、卖活鱼活鸡的通街都是,有些门面没开,左邻右舍就将货物摆到没开的门前。挑担敲锣吆喝买卖,扯着嗓门叫菜名的人也不少。
有几间是米肆,外头被风吹着打转的布幡上四平八稳的大字写着。
走了两条街,才见有一间米肆开着,拎个麻布袋子没精打采的人在米肆门口街檐下排起长龙,队伍甚至拐了个弯,排到另一条街上去。
沈书占了个位子,旁人见他没拿袋子,一个胖大婶从大麻袋里取出个小麻袋给沈书拿着。
“排一轮不容易,借给你先用着,我一个人两个麻袋也扛不动。”那大婶叹气摇头,旁边的妇人同她说话,她便顾不上沈书了。
纪逐鸢买了一包炸藕回来,让沈书边吃边等。
轮到沈书进去买米时,他不仅藕吃完了,还把纪逐鸢买来的炸鱼炸面团子也吃完了,站在人家铺子里不住打嗝。
“要多少”卖米的看他拿的袋子甚小,黑着脸没好气地问,“一人一天米半升,面一斤,若要买一家子的,拿总兵府的帖儿来看。”
总兵府的帖就是一张纸,每户都有,前几日才发完,把能写字的文官小吏们累得人仰马翻。
“帖子没带过来。”沈书道,“一升米多少钱”
“一缗钱一升米,十缗一斗。面也是一缗一斤。一两银子两升米,一两银子两斤面。铜钱、白银结账,至正钞不受。”那人见沈书一没带帖来,二不见掏钱,使了个眼色便要让伙计赶人。
纪逐鸢往前一站,伙计不敢动手。
“二位,买不买人在这儿,可买你们两人的份。若要买一家子的口粮,回去拿帖子重新排队。要买就快,不买请走,别碍着后面的人买。总兵府都吃着咱们家的米,通街的米肆都关了门,爱买不买咱家不缺生意做。”
纪逐鸢脸色一黑,上前一步就想拿人。
沈书忙扯住他,笑着递出麻袋“那就买两个人的,只能买一天的口粮吗”
称米的伙计让纪逐鸢方才那一下吓得不敢造次,闷声规规矩矩地回答“至多能买半个月的,要拿总兵府的条子来。”
“你那么凶做什么”沈书掂了掂袋子,还算那伙计没记仇,称的粮食没有缺斤短两。
纪逐鸢“卖个米,趾高气扬的,欠收拾。”
“卖个米是能横着走了,谁要是捏住了这根命脉,谁就高人一等。”沈书回头看了一眼,米肆门口挑着的布幡上有个徽,是葵花,圆圈底下小字写着“卫记”,想是东家姓“卫”,要是自产自销,那多半是庐州路的大户。
“还吃什么”纪逐鸢问。
“”沈书打了个嗝。
纪逐鸢看着他大笑起来。
“别笑了”沈书郁闷道,又打了个嗝。
日光照着纪逐鸢眼珠泛着浅浅一层茶色,一双眼睛如同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