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图娜的母亲因为难产去世,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康里布达的父亲并未将她交给任何一位妻子抚养,而是亲自教养女儿。
“我们家里所有的孩子,都养在母亲膝下,我的父亲一共有十二位夫人,二十三名子女,其中有十一人早夭,或者在娘胎里就不行了,或者身子太弱,长到几岁时就死了。我父亲带着整个家族,穿越卢特沙漠来到东方,那一天真的很热。”
整个队伍一共五十匹骆驼,三十匹马,二十架货车,十二架马车,康里布达的父亲骑骆驼,他的夫人和孩子,各自享用一辆马车,车中都有仆婢伺候。在康里布达的族中,卢特沙漠被称为死亡之地,等到引路的沙漠向导察觉出不对劲时,他们已经在沙漠的中心,进退两难。
“那里是真的地狱。”康里布达的手已经没在玩弄火焰,他埋头喝一口奶茶。
然而,沈书仍然能从康里布达微微颤动的眼瞳里,看出一种恐惧。
“热得像是要把人和马匹,通通都烤熟,你能看见的所有东西,都像是会融化成水,骆驼、马只、车子,都在滚滚热浪里扭曲变形。我病了好些天,现在记不清是多少天了,吃不下东西,也起不来身,只是躺着不断流汗。连夜晚,也热得无法喘息,睡觉的褥子都是热的,像躺在一口锅里。”
沈书握了一下康里布达的手。
康里布达的视线从火光上移开,看到沈书,再看到沈书身后,那扇简陋的、胡人旺古达让给他的卧房房门,窗户上破了几个洞,有急速的风从洞里挤进这间屋子,把窗户纸拉扯成蝴蝶翅膀的模样。
沈书松开康里布达的手,见他紧绷的腮肉放松下来,知道康里布达已经镇定下来。沈书道“只有你一个人生病吗”那样的天气,就是老天要收人的命。
“不是,还有三个兄弟,也都生了病。那天我醒来,已经是白天了,我们七个人,被车队留下来,还有一顶帐篷、一架马车和很多食水。”
“七个人”
“是。”康里布达的神色近乎木然,食指不由自主屈起,抠得木头桌面咯咯作响,“加上我,一共四个男孩,还有我那三个兄弟的母亲。”
沈书明白了,康里布达是唯一一个,他母亲并未陪着他留下的孩子。那一瞬间,沈书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不知道能说什么,无论说什么,也无法安慰眼前已经二十多岁的康里布达。这虽然是发生在康里布达十岁时候的事情,但显然,留下的阴影从未有一天离开过他。
“孩子里面,我是最年长的,无论白天夜晚,无论怎样热,我们都不敢停下。甚至夜里,我们也会尽量赶路。没有人敢说停,哪怕是我父亲那三位漂亮的夫人,她们也从来没叫喊过一声苦,抱怨过一声热。她们都还要照顾自己的孩子,孩子太小,一个三岁、一个刚满七岁,还有一个八岁的。每一口水都要计算着喝,因为我们不知道还要在沙漠里赶多少天路。有时候是不小心睡着,醒来的时候,有时候是一场沙暴刚结束,侥幸没有被移动的沙丘埋葬,最多的一天死了三个人。到最后就剩下了我,还有一匹马。”
与康里布达随行的孩子,本就是因为身体虚弱而被车队抛下,很快便不行了,孩子的死带给母亲巨大的打击,死撑下去的希望和意义每一个时辰都消磨掉一些,直至内心的光全然寂灭。
“我不想死。”康里布达的声音沙哑起来,手指尖抠起一小块木屑,指甲也因此劈裂,血黏在指甲缝隙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