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荣珪大笑起来“你先把自己兜住。”
李恕听得感动,抿着嘴,没有说话。
“你别小看我,我爹说了,人生来就有千百种用处,投胎做人,但凡用心去学去做,哪怕是没做好,没做成,也于心无愧,不枉在世上走一遭。”
“我不跟你扯,你这嘴,一套一套的,前天跟朱文正吃顿饭,你非要把人说哭不可。你就是得了年纪小的好处,过得几年,你看谁还让你。”高荣珪抓了一把碎石子,在铺上扔着玩,没看沈书,只是取笑。
“过几年我也用不着谁来让了。”沈书看一眼穆华林。
“要是几年我也带不出一个徒弟来,我把脑袋割下来让你当球踢。”穆华林随声应和。
“不敢不敢。”高荣珪连忙道,问李恕,“你爹娘都在,怎么出了高邮不回老家去”
李恕眼神一闪,拿手抓脖子,撇嘴道“没混出个样子来,无颜见江东父老。”
“那你跟着哥,在哪不是混,连刘福通那等人都能杀出一身功名,我们何不效仿”高荣珪头一回说出自己的野心,砸石头的手停下来,看了看众人,“先有方国珍,欲为国效力,结果如何有功无赏,索性做盗寇,反干出一番事业。我想那朱文正,也是要看看弟兄们的本事,这个把月,老爷。”
李恕不知道谁是老爷,见穆华林抬了抬头,心中暗惊。这鞑子竟不知何故在几人里做了头。
“沈书、李恕,他俩几乎不怎么会武,杀得一回,会了几招,远远还不够,得操练起来。”高荣珪摸了摸下巴,斟酌道,“你带沈书,李恕我先教,从马步开始扎肯定不行,只教格斗,不用做什么高手,多到战场里滚几回,什么都会了。我这两个兄弟,从前也是不会的,如今也都是杀人利器。”
沈书听得皱了一下眉头。
那一下很快,高荣珪却留意到,手指点着沈书和李恕“你们两个,那些妇人之仁给我收住,对敌之时,他不死就你死,要做好事,就趁早找个没人的地方投缳跳水得了。”
纪逐鸢听得不舒服,担忧地看了一眼沈书。
沈书没说话。他心里早知道,书上写的以德服人,不过是得胜后才添上的光环。生杀多在一念之间,上次冲击那苗寨,杀人后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让沈书有些想吐。
“你只要知道那是敌人,不要把他想成是一个人,想成是猪是狗,一刀下去,要快,要狠。把你读书人那一套收起来,没有谁要听你讲道理,受感化。”
沈书把高荣珪看着。
“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杀第一个人时,我还会想,这人是不是像我一样,白天杀人,夜里喝酒,早上出门同邻居闲谈,也有渔户同他做朋友,逢年过节有人陪着闲消四时景。”高荣珪苦涩地笑了一下,将衣袍一宽,他略低头,侧过身,亮出满是刀痕的背部。
充满力量的背肌是血肉铸成,力量又回到他的身体里,近乎狰狞可怖的皮肤表面,却如实记下他刀下求生的每一天。
高荣珪系上衣袍,屈起一条腿,膝盖顶着下巴,锋利的眉宇中有一股戾气,亦正亦邪,坚毅无匹。
“等你习惯这种生活,就如同切萝卜一样,不会再多想了。”高荣珪看着沈书说。
沈书嗯了一声。
李恕只觉心中冒出一股寒气,他听过高荣珪的事,却也难料他杀人时只当是在剁菜,冷不丁便觉得这人可怕。
穆华林道“行了,别吓唬他们。”他摸了摸沈书的头,“若是做一名谋士,便不用如此。”
“不带这么哄人玩。”高荣珪嘲讽道,“他一无功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