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木儿猛地翻身坐起,另外一边背对他睡着的赤沙随毯子被拽走,整个人都从毯子上滚了出去,惊恐大叫着一串蒙语。
沈书只能听懂一个词儿,他在叫“水”,别的就听不懂,猜测可能是赤沙以为又落水了。那大汉手舞足蹈,定下神来,一条手臂撑着甲板,踉跄起身,低头就朝帖木儿猛冲过来,头撞向帖木儿的腰,双手抱住帖木儿,帖木儿也不甘示弱,两人旁若无人地竟摔起跤来。
沈书看得呆了,忙大声说“别动这么厉害,船会翻的”
趁赤沙愣神的一刹,帖木儿手臂用力,肩膀朝前一撞,就把赤沙整个人横过来扳倒在地。
赤沙一脸悻悻,但似乎也愿赌服输,从地上起来,没事人地拍了两下身上潮湿的布袍子。他一只手提起领子闻了闻,眉毛立刻紧紧皱起来。
清风徐来,带着江面潮湿的腥味,帖木儿和赤沙被船家放下在最近的河岸码头。船继续上路,沈书看见帖木儿和赤沙没有立刻离开,他们一直在码头上站着,望向船离开的方向。
后来赤沙先走,帖木儿还在那里站着,紧接着,沈书听见骨笛尖锐短促的声音在,穆华林从舱内步出,朝岸上挥了一下手,骨笛声停下来,帖木儿小小的身影离开了码头。
码头此时在沈书的眼里也已远得只剩下拇指甲盖那么一丁点大。
穆华林一只手搭在沈书的肩膀上,说“船家做了早饭,进去吃点。我们下午再上岸。”
“这是昨晚我们回去以后帖木儿跟你要求的吗,师父”
“嗯,他不放心我们同他一起上岸。”穆华林道,他收回视线,揉了一下沈书的头。
“就这么放他们走吗”沈书不放心地又往码头的方向看了一眼。
“有更重要的事情,顾不上他们,照我的意思,这两个人都是要杀的。”穆华林突然闭上嘴。
沈书侧过头去,见他脸绷得很紧,便知他还是让帖木儿那几句话拿住了软肋。比起拿钱办事的江湖杀手,穆华林最大的人格缺陷是他还有良知,他更像是一个江湖游侠,潇洒随性之余,他又有一些独特的底线。
“哈麻应该不止找了他们三个,这两个人知道的信息有限,也许那个色目人能知道得多一点。不过也无碍。”穆华林低下头,直视于沈书的双眼,语速缓慢地说,“他们杀不了我,任何情形下,只要摸清对手的实力,就能无畏。”
但沈书从穆华林身上体会最深的不是他的胸有成竹。穆华林最让沈书肃然起敬的是,他从不恃强凌弱,如果不妨碍到他,他就会以最寻常的方式行走、生活,沈书感到穆华林是一个能真正隐于野的人。
这样一个人,又是为什么能甘于让皇帝套上笼头
在船上吃过早饭、中饭,一整日几乎都在睡觉,沈书睡得都快吐了,脸色发白地在窗口坐着。
纪逐鸢抱着二人换洗的衣服进来,随便揉成一堆,就要塞进包袱里。
“哥你把衣服给我。”沈书回忆他娘平时整理衣服的样子,把衣袍整齐地叠起来,用布包好。
纪逐鸢脸色发红,窘迫地看着他。
沈书在发呆,没发现他哥有什么不对劲,上岸以后就要到滁阳了。沈书突然觉得肚子里绞了一下,那股不适很快褪去。他对这种感觉很熟悉,父亲病故的那天夜里,沈书也是这样,第二天还拉了一整天的肚子。后来纪逐鸢也是在半夜敲开他的家门,一头一脸都是汗,脖子上还沾着泥灰,忐忑不安地站在他家门口,不住舔嘴皮。
现在想起来沈书都不记得纪逐鸢说什么了,只记得他那副焦急又隐隐带着害怕的模样,神情不安到极点。
等沈书把他让进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