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馆里到处都有纸笔,沈书画好以后,李恕一看,发现俩人住的地方就隔了一个院子,这下地图也用不上了。吃午饭前有人来问哪些人要留下吃饭,李恕马上大着嗓门说自己要留下来,他扭头问沈书要不要在这里用午饭。
“我没钱。”沈书脸色发红。
“两个,两个人,二等,要一个肉菜。”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沈书才知道什么是一等、二等、末等。一等不仅有肉,还有鸭蛋,鱼虾。
二等有一个肉菜,就一点儿肉星子同青菜合炒。末等就是饭,同早上煮汤那种咸菜,黄绿色盖一层。
整个饭堂里大概有二十来个人吃饭,这时候沈书才发现,有些人在藏书馆没有交谈过,其实是认识的,吃饭时便坐在一起,边吃边闲谈。
“回院子里也没吃的吗”沈书问李恕,这时他已经知道李恕进城三天了,也是元兵,最末的一等,但他身上还藏着一些钱。这才得知院子里也开火,但有时候人太少,就只有自己上街去吃,也得花钱。这两天李恕帮人写信攒了几个饭钱,而且进城之后,他就把当时参军带的自己的衣服找成衣铺子卖出去,如今穿的是统一发给投诚的人穿的布袍。
“啊,怪不得一来就量身。”沈书恍然大悟。
“对,我们穿的都是这种,布料是一样的,而且你看这里。”李恕把袖口翻出来给沈书看。
“有名字。”沈书看名字不是绣的,“洗几次就掉了吧”
“不会,这洗不掉,我试过。可能是什么特别的染料,我也不太懂。”李恕性子活泼,话多,且没什么心机。
没一顿饭的功夫,李恕就连祖上八代做什么全都交代得干干净净,末了才问沈书家里做什么。
听完之后,他唏嘘不已“反正我爹娘还活得好好的,等我做出一番大事来,就把他们接到高邮府来,好好儿过日子。”
“你要做什么大事”
李恕看沈书笑的时候,有点愣神,舔了舔嘴皮,艳羡地说“你爹妈怎么把你生这么好的换别人我绝对不说。”他压低声音,一条胳膊勾过沈书的肩膀。
沈书不大自在,感到李恕潮热的呼吸贴近他的耳朵,李恕也在变声,听着像一只公鸭子。
“做官,做大官。”
沈书“”他不留痕迹地扒开李恕的手,随口道,“谁还不想做大官了”
“元廷的官我做不成,硬考肯定考不上,我爹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中途又停了几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咱们这种人在朝廷里是最受气的,算了。我看诚王挺好,我跟百户打听过,他用人才不管你多大年纪,考乡试没有。”李恕一只手指点了点太阳穴,朝沈书说,“只要这里够用,或者有一技之长。出力气我不干,好歹我在家里也让人叫一声少爷,总不成越混越差了去。”
说起来李恕参军完全是被逼的,他爹想塞银子,负责征兵的长官恰好跟他爹有过节,这下有钱也塞不进去。
李恕说他离家那日是头也不回,大义凛然,怀揣一腔闯天涯的壮志豪情。沈书看他红着眼圈,没戳穿他。
这番沈书便对晚上的考题心里有了数,午饭后有的放矢地去找州志,藏书馆没有孙子可翻,倒有几位声名显赫的学士留下的笔记。其中有些沈书听爹提过,拿来一翻,不禁惊叹。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最让沈书惊喜的是,他翻到孙莘老的春秋经解,当中一册,虽然只是散卷,却也很难得了。翻开之后,沈书就完全把自己是来翻兵书的事儿给抛在了脑后。
窗外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阴蒙蒙的,其间沈书抬头看了一眼,是下雨,便没当回事。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