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庸走到他跟前,习惯性把拂尘换了个边,在半空中扬起一抹弧度“做奴才哪儿有不挨打的,可当主子,也不见得就不挨打了,皇上的吩咐,掌嘴三十,去吧。”
他有意把这个机会给九思,可见太监记仇也非空穴来风。
九思躬身应是“儿子谢谢干爹。”
莹昭容被压在院外跪着,嘴里胡乱堵了块锦帕,出不来声,九思迈步走过去,将袖子挽起一截,腕骨分明,手起落下,便是啪的一声脆响。
简宿涵忽然觉得看狗皇帝顺眼了许多,冰霜似的神情稍稍有所融解,她见婉妃坐立难安,实在是诠释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句话。
听着外间声响,约摸有十来下了,婉妃用丝帕掩了鼻子,对皇帝道“陛下,女儿家最爱惜脸面不过,大庭广众下挨了罚,叫人心里怎么过的去呢,想来月容华也是不忍心的,不如便算了吧,禁足抄经,诚心悔过便是。”
简宿涵闻言,心里的炮仗直接被点着了,炸的噼里啪啦响,她心想自己反正已将婉妃得罪的透透,也不惧再得罪一次,皇帝若恼了,自己大不了住冷宫去。
简宿涵勾唇道“莹昭容爱惜脸面,嫔妾却是爱惜性命,这忍不忍心的,婉妃娘娘说了也不算。”
她既然要脸面,当初就不该做这下流事。
婉妃没想到她竟敢明晃晃的呛自己,先是一惊,随即是一怒,反应过来,下意识去看皇帝,然后者却只是饶有兴趣睨着简宿涵喷火的眼眸,顿觉艳若牡丹。
好歹是多年扶起来的左膀右臂,好不容易爬到了昭容之位,再扶持一个谈何容易,婉妃脑仁突突疼,一面因着皇帝的反应,一面因着莹昭容的下场“月容华诗礼传家,想来也是良善之人,何不宽宥些。”
简宿涵睨着她,偏头笑了笑,带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纵“读圣人言,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嫔妾也并未做些什么,不过说依照宫规处置便罢了,掌嘴抄经可是娘娘您自己说的,怎么反倒劝着嫔妾大度呢,实在是”
简宿涵言语未尽,其中的讥讽之意却分毫不差的传了过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婉妃娘娘若想让嫔妾大度,也不是不行,让莹昭容依样被毒蛇咬上一口,活下来是她命大,嫔妾再不追究,如何”
她说完,心想自己这么呛婉妃,皇帝怕是要斥责,已做好了起身请罪的打算,谁知腰身一紧,反被身后那人勒的喘不过气来。
皇帝蓦的,想起自己当年带兵征战的时候。
先帝与端王在宫中锦衣玉食,高枕无忧,自己在外爬冰卧雪,尸山血海中杀出,才打来这容朝的江山天下。
太后什么都不管,太后能管什么呢,她没有手段,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她没有心计,护不住自己的孩子,她没有母家,带不来可作为筹码的势力,只是日日在深宫枯坐。
皇帝只能自己去争,孤身去争,后来他争到了,先帝却想废太子。
彼时门客幕僚都在劝他忍,先帝是君也是父,不可忤逆,甚至连太后,也劝他忍,劝自己的儿子,把用命打来的江山拱手让人。
可凭什么呢。
他们凭什么,劝着自己大度。
皇帝起兵造反,手提三尺长剑,登天子庙堂,亲手将先帝斩于阶下,而后龙袍加身,封泰山而禅梁父,告太平于天,报群神之功。
他不介意史书如何书写,谁赢了,笔就握在谁的手中,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