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血丝,三勾玉轮转变成了刀刃的形态。
“月读。”他念。
延年眼前一黑
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夕阳正在坠落。
轮椅上的年轻男人沐浴在燃烧的光里,夕阳穿透窗格斜落在他的身上,宛若一块块妖异的鳞片。
男人回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竟是一张很陌生的面孔,黑色的头发和眼睛,消瘦单薄地像一张纸,他的脸、他的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得可以化进医院的白瓷地砖里。
鼬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半自主地操控这个月读世界,从栗旬的记忆深井里拼凑出他最恐惧的东西,并给予其精神上的致命打击。
可这个男人是谁。
男人突然弯下腰,艰难地喘息起来,他捂住嘴竭力压抑撕心裂肺的咳嗽。
监护器滴滴答答地刺耳地尖叫,很快,房间外冲进一群医生护士。
他们把男人抱到病床上,熟悉地将无数根管子插进他的身体,他虚弱得就像案板上的鱼任由翻来覆去地倒个儿。
手术刀划开他的皮肤,血渗了出来,后来锯子又割断了他的腿,男人却安安静静地仰面平躺,盯着天花板,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变过,冷漠而无谓。
他害怕么他恐惧么鼬看不出来。
直到最后鼬甚至以为是自己判断失误,于是在这个月读世界支离破碎后,他创造出新的噩梦。
还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夕阳正在坠落。
熟悉的课桌椅,教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人。
燃烧的光丝丝缕缕照在少年沉睡的脸颊上,鼬注视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于是少年惺忪地睁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气。
就跟记忆中的一样,看书看累了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跟同桌说五分钟之后喊醒我。
两人共同的记忆纠缠在了一起。
窗户被打开了,浅绿色的窗帘飞扬起来,外面是高大的香樟树。
鼬伸出手,用力将他推了出去。
少年错愕地瞪大眼,他往后倒去,从高高的楼顶坠落,摔在地上变成红糊糊的一团。
为了确保刻骨铭心的痛苦,鼬毫不留情地魔改这个温馨的片段,他回溯时间,把这个“粉身碎骨”的过程重复一遍又一遍。
他杀了他十二次。
直到最后,这个明明是为栗旬打造的噩梦世界,也像是变成了他的地狱。
在这个由自己支配的月读空间里,鼬却好像听到了少年在下坠过程中发出的尖利嘲笑。
如果你知道,你穿过人群走过来、放下书包坐到我旁边的位置、挡住了全部阳光的重量你还会选择那个位置么
眼前的人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连呼吸都微不可查。
鼬闭上眼,这是他今天晚上第二次使用月读,血泪从眼角滑下带着灼烧般的痛疼。
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该走了。”他说。
他的声音很轻,在偌大寂静的土地上轻飘飘地回荡。
鼬从浑噩中回过神来,他最后一次回望这片熟悉而陌生的领地,木然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