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碍司法效率,不仅仅是让一桩案件的审理变慢了几天这样简单,它直接影响到当事人的人权。案件悬而未决,被告方和被害方都将处于对未来无法掌握的焦虑,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会明白,那是砧板鱼肉一般的度日如年。
“今天我们启用少年法庭,为的就是尽可能保障少年被告人的人权,保护其心理健康。检察机关的监督部门也不会允许消极审理,侵害青少年人权的行为存在。”
谢染面朝旁听席,这席话却是说给法官听的。最后一句话音落,她看到法官轻轻抚了一把额角,心知目的达到了,于是满意地点出最后一句话“基于以上原因,根据我国司法解释,不属于法定回避情形的,应由法庭当庭驳回。”
余光里面,郭盼盼一张嘴半张着,略有些惊恐地望着她。她将扩音麦归位,低下头,手指尖兴奋得有脉搏在一动一动。
记者们在笔记本上刷刷地记录着,法官挠了挠右脸颊,生无可恋的表情出卖了他还没说出口的决定。
赢了。
她不知道宋情为什么会提出这样一个不够有力的回避申请,但不论为什么,她至少在这一回合赢过了宋情。
法官说道“那么如果辩护人没有其他的理由”
“有。”宋情说。
“再次提醒辩护人。你的理由应当是,”法官一言难尽地望了谢染一眼,复读机了一下,“深刻且具体的私情或私怨关系。”
“是的,我与对方律师,有这样的关系。”
谢染猛地抬起头。
这是第一次,谢染与宋情四目相对。不仅是今天的第一次,也是五年来的第一次。
她们已有五年不见,五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时,也已经是一句话也不愿多说的关系。但在更遥远一些的时日里,她们确实曾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纠缠。那段纠缠很短暂,甚至没能历经一个完整的春夏秋冬。
不过,应该是足够深刻且具体了。
谢染在宋情眼中看到了一种克制。她觉得如果不是宋情疯了,那就一定是自己傻了这是个能够公开出柜的场合吗她甚至开始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就算她真的发疯,那也是无法证明的内容,自己不仅可以一口咬定她造谣,还能反咬她侵犯名誉权呢。
这么想着,宋情手中拿着两份回避申请书,走了过来。她的位置在对面,绕着圆桌先来到法官的位置,放下一份申请书,然后继续走两步,便到谢染身后。如多年前一样,步履很快因此生风,带着她轻薄的驼色风衣轻轻飘起。
谢染想起当年,她写论文的时候,宋情经常也会这样从她身后飘过去,并且在她的椅背上弹琴似的点点手指头。等她快要飘走了,便会感到身后被人一扯,谢染已经拿住了她风衣飘起的一角,得意地笑着,一圈一圈将衣摆往自己的手背上绕,直到宋情被她拉回到跟前,拉弯了腰,一抬头就能接到吻。
宋情将第二份申请书放在谢染面前,回到辩护席。
申请书着实不短,几个标题层次清晰内容详实。谢染现在明白了宋情为什么连证据目录都没带过来,因为这个回避申请就是她准备的唯一攻事,是抱着必赢的信心的。
谢染向下看到最后一项内容,胸口顿时扯了一扯。
宋情开口道“法官,正如申请书最后一条所写。谢染的父亲,原东林市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谢文祥贪污、受贿、渎职一案,该案的公诉律师正是我的父亲宋卓。不仅如此,谢文祥在监视居住中坠楼自杀,当时我父亲宋卓正与他单独见面。”
旁听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