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头,静静坐了半晌,攒出半分心力, 笑了笑“小王爷”
云琅低声“好不讲理。”
萧小王爷从没打算过讲理, 漠然不语, 重新舀起一勺,举在他唇边。
好端端一把勺子,瓷质通透,细腻莹白,官窑第一等的上品。
硬生生被拿出了提刀抄剑的凛冽架势。
云琅怕他拿勺子捅死自己,静了片刻,老老实实张嘴吃了。
萧朔又喂他几勺,将碗搁在一旁。
云琅意犹未尽“没吃饱。”
萧朔抬眸, 不冷不热扫他一眼,径自盖上了食盒。
云琅没想到琰王府竟还有了不给人吃饱饭的新规矩,有些愕然,目光追着食盒, 被萧朔一路拎走“欸”
“回来。”梁太医适时冒出来,“你如今伤势未稳,脾胃虚弱,吃得多了不能克化。”
“还不稳么”云琅愣了下, 按按胸口, “已经好受多了。”
梁太医被这两个煞星怀疑了半辈子的医术, 近日里已渐超脱, 从怀里掏出银针, 照着好受多了的云小侯爷扎下去。
云琅措手不及, 疼得眼前一黑“”
“伤原本不轻, 这些年还失于调养。”
梁太医诊了诊脉“肺连心脉。心肺耗弱,又有积郁不散,长此以往,自然气不御血。”
梁太医要替他行针,示意云琅解开衣襟“第一次咳出血是什么时候”
云琅不知萧朔走没走远,眼睛转了转,斟酌“三”
梁太医一针扎下去。
“”云琅闷哼一声“六年前。”
梁太医“伤又是什么时候受的”
云琅这次不说话了,只是笑,低头轻轻揉了揉胸口。
梁太医看着他,皱了皱眉,向缓和些的穴位又下了几针。
云小侯爷当年在宫中养得精细,这些年被糟践的差不多了,瘦得筋骨分明,连新带旧落了不少伤痕。
尤其胸口那一道刀伤。
狰狞横亘在心口,纵然看起来早已痊愈了,也依然显得外怵目。
军中铠甲有护心镜,伤到这等致命处的机会不多。离了沙场,以云琅的身手,轻易也不该受这般几乎夺命的伤势。
他不肯说,梁太医也不再问,避开陈旧疤痕,将针尽数下完“忍两个时辰。”
云琅仰卧在榻上,愕然起坐“这么久”
“你拖着这伤不治的时候,怎么没说这么久”
梁太医毫不心软,押着他躺回去“琰王说了,不将你这旧疾尽数去根,琰王府出五十个人,在整个京城的茶馆酒肆讲老夫当年那没治好你的故事。”
云琅“”
云琅干咽了下,想起此前听得有关琰王诸般传言,心情复杂“还真很是凶恶暴戾。”
梁太医身心沧桑,叹了口气。
“牵累”云琅扯了下嘴角,“牵累您了。”
好好的太医,就因为牵扯上自己,不只信了龙凤胎,现在连名声都保不住了。
云琅一片好心,替他想了想“您喜欢江南气候吗我在那边有些旧部,凑一凑钱,还能再开个医馆”
梁太医瞪圆了眼睛“你也不信老夫能治好你”
“不是。”云琅苦笑,“我”
“你什么你”梁太医怒斥,“你就留在琰王府上,好好养着精细调理,又不是没有盼头”
云琅张了张嘴,低头笑笑,没再出声。
“你这旧伤,七分确实凶险,剩下三分,在你自己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