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岚知道他不信,微微一叹道“我只对事不对人,若铸私钱掠役夫的是汪直一党,那我必然就会寻求与你合作了。”
高世拱默然了片刻,也不知道信了没有,最后只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谢兄心怀天下悲悯苍生,小弟自愧不如。”
因为秦意岚的举告,才让秦王得了机会,把先皇的旧势力一扫而光,秦王免不了认为这是“谢至庸”为了向他投诚表忠心才干出来的“好事”。
秦王对谢至庸的观感是相当复杂的。
谢至庸毫无疑问是个能臣,当年他父皇在位时恰逢黄河改道, “千里蒙害,浸城郭,飘室庐,坏稼禾”,绵延千里的河漫滩上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
面对顺势而下的淘淘黄浪,“人定胜天”就仿似一个笑话,满朝文武全都缄默不语,没人有信心能把这脱缰的浊龙驯服。
谢至庸挺身而出,临危受命领了“总治河防使”一职,历时五个月,终把在千里沃野遍地肆虐的浊流给归拢在了河道里。
有如此能臣效力,作为君主来说,他应该高兴,可想到当初他夺位时谢至庸毫不犹豫的投诚,他又觉得心里不得劲儿的很。
他那短命的兄长在位时对谢至庸虽不算恩宠有加,却也君臣相得,结果他不过稍加威胁,谢至庸就毫无气节地投诚了。
一马不备双鞍,忠臣不事二主,谢至庸能背弃他那短命的兄长,来日也能背弃他。
但谢至庸几次三番也着实给他出了不少力,他要是不加以恩赏,少不得要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思量再三,秦王忍着心里的芥蒂在大朝会上下了旨,封“谢至庸”为太极殿大学士,加封正一品太子少师,入内阁办差。
没有具体的实职,内阁的票拟权就没有多大作用,虽然俸禄涨了,名头也好听,实际上却沦落成了跟魏国公差不多的吉祥物。
比魏国公稍好一点儿的是她每天都得去上朝,还有机会在皇帝面前答对,不至于非得等到每旬一次的大朝会才能见皇帝一面。
没有具体的事务可管,秦意岚才懒得每日天不亮就去朝堂上罚站,她接了敕封没几日,就上书告老。
她这举动在秦王眼里,分明就是不满给她的封赏要撂挑子,可以说是相当不给皇帝面子了。
秦王心里本就不舒服,被她这一气,连个留中不发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就批了个“准”给她。
辞了官,秦意岚就开始写书。
谢至庸自打入朝为官,就专攻治水,他为官这几十年来一直在跟水利打交道,修过堤,筑过坝,清过淤,开过灌溉的水渠,治过改道的黄河,拦过溃堤的淮水,大大小小的工程不知道做过多少,这些丰富的经验知识若不流传后世实在可惜。
秦意岚辞了官就开始整理谢至庸的手稿笔记,查阅古籍文献,还骑了老马去实地考察,耗时三年多,写了一本天中水利书出来。
这书是纯粹的工科书籍,读八股文考科举的文人士子可没几个愿意买来看,要是自己花钱大量刻印,卖不出去必然会赔得血本无归。
不刻印只手抄几本流传,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传没了,书里有历朝历代治水方略的总汇,还有谢至庸几十年的治水经验和心得,这对于后世人来说绝对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若失传岂不可惜
秦意岚递了一份抄本进献给了皇帝陛下,秦王可不傻,看了书立时就明白了它的价值,着钦天监翻刻后即刻通传天下,以备各地官员查阅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