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林姑父,侄儿觉得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先发制人,而后发必受制于人。”
林如海赞赏道“不错,正是如此。官场上诸事,某些可以仁慈以待,略抬手放过去就是;而某些却是罪不可恕,容不得半分心软。”
宝玉听了试探着开口问道“林姑父可是后悔递晚了状子”
林如海却答“错了。不管我递状子入京或是不递状子入京,那贼人都不会放过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碍着了他的路,他如何能容我”
他语重心长对宝玉道“在朝为官不比下场应试,其中黑暗艰辛远超旁人想象。亦有那书生本怀着报国壮志、磊落光明,最后却陷落泥潭,与奸佞同流合污了。”
“我为官数十载,不求加官进爵,只求治下一方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无愧皇上的知遇之恩。”
林如海目视远方,沉吟道“人生在世,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宝玉闻言不觉肃然起敬,他道“姑父大志。”
林如海笑着摆摆手,因今日闲着无聊,他又谈兴大发,便开始给宝玉讲解朝中诸事,俱是些无伤大雅的事迹,无关机密。
他先开口问宝玉“你在京城里可有哪些好友”
宝玉答“那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同京卫司指挥使家的公子卫若兰俱是侄儿的好友。”
林如海便先从这两家说起,他道“神武将军冯唐原是跟随太上皇的旧武将班子中的一人,自太上皇退位后,他便在朝中沉寂下来,加之近些年边疆无战事,皇上也用不上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有些尴尬。”
宝玉道“可侄儿瞧着那南海边上的蛮夷岛国似有不服之意,将来说不定冯将军要同其打一仗呢。”
林如海笑道“正是如此,只是攘外必先安内,皇上得除去觊觎他位子的豺狼,才好安心打仗啊。再说,冯将军毕竟是忠于太上皇的,只怕皇上用起来也不怎么安心。”
“京卫司指挥使卫大人则是个八面玲珑的,同朝中多派人士交好,无论是太上皇、新皇亦或是诸位亲王,他俱能说上一二句话。不过,京卫司是个闲职,因众人俱能插上手,故也不受上头重用。”
宝玉思及旧日在京城中,他们三人当属卫若兰最为忙碌,今日吃这家的酒,明日随兄长赴那家的宴,一来二去卫若兰同众位王孙公子竟都攀上了交情,同他父亲的做派一般。
林如海又道“朝中现在的形式虽不至乱到什么程度,却也是人人自危。圣上陡然动手,没费什么功夫就结果了两位亲王。因从前诸位大臣都当陛下是软柿子,随意拿捏糊弄呢,如今都怕被记恨上。”
他叹了一口气,从前不曾动手是顾念着名声,加之没被逼到绝处,这才装出了一副父慈子孝的其乐融融景象。
“如今刘首辅一人独大,他门徒众多,轻易动不得。若放着不管,怕也是国家的毒疮,陛下定要扶持起一个人同他对抗”林如海说起刘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思忖自己在巡盐御史再做个几年,若无意外怕是要入内阁。
只是,到那时,若依旧是刘首辅一家独大的局面,皇上会如何选择呢
宝玉见林如海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便也没有贸然出言打扰,只静静陪着其坐在石凳上。
待林如海回过神来,天色已经晚了,宝玉仍搀着他回去,路上林如海笑着打趣道“宝玉,你何时拜师啊”
宝玉惊喜抬头,林如海则是摸着胡须,一脸富含深意地看着他。
第二日,宝玉便遣茗烟去买那拜师所要用到的干瘦肉条,这是学生给老师的束脩。
林如海坐于书房内,听周管家来禀报说“老爷,茗烟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