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醒来后看见守在床榻旁的周管家,咳嗽了几声,缓缓问道“我要你找的那几个人如何了”
周管家闻言扑通一声跪下,抹着眼泪羞愧道“是小的没用。去寻时,那李盐商已吊死在家中,郑盐商也不知所踪。回春楼丢了一个伙计,后来发现被砍死在城外,都传是匪徒做的,尸体被抛在乱葬岗上。”
林如海不曾意外,只是稍带遗憾地叹了口气,他喃喃道“还是我太过心软了啊。”
“待我归去”林如海顿了顿,接着道“若有人来打听,千万要说是我身体不好,病重而亡。不可提及盐商等人,扬州的盐政不能乱。”
黛玉听了哭道“爹爹何苦说这不吉利的话难道您也要撇女儿而去吗”
林如海闻言也湿润了眼眶,他颤抖着声喊道“玉儿,为父”不曾说完,林如海又咳了几声,黛玉忙端了茶来让其服下,又给林如海顺了顺胸口的气。
“玉儿,无论如何,为父都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林如海的精力渐有所不济,他虽熬着想要多说一会话,却仍不自觉闭目昏了过去。
第二日下午,林如海醒过来后又服了一碗药,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叫丫鬟在自己身后垫了一个软枕,强撑着坐起身来。又让周管家把库房账本取来,一册一册叫黛玉看了。
他道“我们家在姑苏有一座五进的老宅子,田产也多在姑苏,由族中之人看着,约莫百来顷。扬州有五间铺子,姑苏两间,京城里头三间,那是你母亲的陪嫁,皆由可靠之人看管着。”
“乡下的田庄一共十个,其中两个是温泉庄子,其余不过种些瓜果蔬菜供应府上,或是经营着鱼塘,平日里送些鲜鱼螃蟹,那几个庄头都是老实的,有你周叔看着。”
“你母亲的嫁妆,我仍叫人锁在库房里,平日里勤叫人打扫,那些个家具都是好的。你翻开那丙字头的账本,那里头就记着你母亲的嫁妆。”
黛玉闻言含泪翻看,只见上头清清楚楚地记录着黄花梨雕花千工床一张、黄花梨月洞式门罩架子床一张、黄花梨嵌云石五屏风罗汉床一张掐丝珐琅太平有象挂灯一对、紫檀雕花屏峰铜镜台一件。
从大件千工床、条案琴桌、穿衣镜木箱木匣,到小件挂灯、铜镜、花卉盘福海碗,甚至是珍贵的古董字画皆应有尽有。
当日贾母给爱女贾敏准备嫁妆之时,应是费了极大的苦心,她是真切盼着自己的女儿能在林家过得很好。
林如海道“趁我还在,这几日你把账本细细看了,以后这家就交到你手里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也怪我,叫你没个兄弟扶持。按本朝律例,绝户之家,未出嫁女仅可得到遗产的四分之一,你母亲的嫁妆你全数拿着,家中那些孤本古玩字画之类的清贵物件,也拿了去。”
黛玉听林如海宛如交代后事一般的话,用手帕擦了眼泪抽噎着继续听了下去。
林如海温和地笑了,对女儿道“玉儿,哭什么呢。这几日你要好好看账本,日后我让周管家跟在你身边,帮你管着商铺同庄子的事。”
“让我想想还少了什么”林如海思考了片刻便对黛玉道“玉儿,你去把宝玉叫来,我有话同他说。”
待宝玉来了,林如海让其靠自己榻前坐下,遗憾道“此番老太太送你来扬州,本是指望着我能指点一二你的功课,不曾想”
他话题一转道“如今我是不中用了,心里头记挂着的唯有我那唯一的女儿。”林如海在黛玉面前仍装着平淡,叫她不至于太过于担心,但是对着宝玉却是悄然红了眼眶。
“她自小身子不好,常常吃药,又是个敏感多想的。我只盼着她这一辈子能平安顺遂就好,往后,就要托老太太代为照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