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宋仁目送女儿出嫁,送至宋府门口,他便再不能往前走了。
宋姑娘顶着朱红的盖头回望父母,眼泪在盖头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圣命难为,前方即使是火山也得往下跳。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地走远了,宋仁扶着门槛,险些晕倒。
“老爷”宋夫人抹泪惊呼。
承乾宫里,一手促成这桩婚事的汤贵妃正坐在主位上,她膝盖上搁着一个掉漆的红木盒子,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块玉牌。
南疆王族后裔,出生之后都会被赐予一块黄色的玉牌,这是他们王族身份的象征。玉牌正面是小篆“凤”字,如果生的是男孩子,背面就是一匹飞驰的骏马,如果是女孩儿背面就是一朵盛放的荷花。汤贵妃手里这一块什么都不是,正面、背面单看都不完整,只有反复翻动才发现这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雕刻者手艺了得,雕刻技术行云流水,即使凤凰的前身和尾巴不在一面,可若是有人用印泥将它拓在纸面上就知道,分毫不差。
贵妃看向殿外,手指摩挲着凤凰的头颅,耳边仿佛又是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
那一年,南疆被大夏攻破,南王自刎于朝夕台前,王室男女被杀的被俘的有上百人。她和母亲在一辆押送俘虏的车上,她们的宿命是被押送至大夏的国都,或卖入教坊司或沦为奴仆。
“母亲,我怕”她蜷缩在母亲的怀里,外面黑压压的军士吓得她瑟瑟发抖。
母亲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即使丧夫之痛已经快让这个女人活不下去了,但是她看着怀里的女儿决定前路就算再屈辱也要搏一搏。
“活下去,为了不让你父王白死”母亲含泪说道。她透过一个缝隙看向母亲,作为一国王后,她此时的悲凉和绝望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她抱紧了母亲,尽量甩去脑海里鲜血四溅的场景。
可惜,她们没有顺利地到达大夏的国都。因为有一文官上奏,言南疆王室能人辈出,毫无诚服大夏之意,为保社稷稳定,建议皇帝斩草除根。
一个红色的傍晚,南疆王室一百二十三人命丧于屠刀之下,鲜血流淌了十里,野草被覆盖,河岸被冲刷,成片的乌鸦飞过头顶,黑色笼罩了天空。
贵妃垂眸,看着玉牌上振翅欲飞的凤凰,它高昂着头颅仿佛下一刻就会冲破玉牌的束缚,直飞天际。
“父王,母后,再等等吧”贵妃的嘴角掀起凉薄的笑意,那是一股“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漠然与狠辣,“地底下,他们都会来陪你们的”
那些将痛苦加诸于你们的人,会一个一个的到九泉下请罪的,谁也不能逃脱。贵妃握紧了玉牌,空旷的大殿里,她坐在那里的身影既坚韧又孤独。
重阳刚过,陈贵人的肚子就传来了好消息。
“果然是年轻,身子好,怀得也容易些。”齐妃过来恭喜她,瞧着她尚未显怀的肚子笑得却有些恍惚。
陈贵人压下了嘴角的笑意,握着她的手道“姐姐与我不分亲疏,我的孩子便是姐姐的孩子,待他长大了一样孝敬姐姐的。”
这是齐妃给她出的招,她完成得非常漂亮。
“你如今要万分小心承乾宫那边,宫里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出生,这其中的原因我不说你也知晓。”齐妃微微一笑,收起了那一丝怅然,转而贴心地叮嘱了起来,“吃的用的都要太医验过才能用,尽量少出去走动,能不出这延禧宫的门就不出,小心驶得万年船,可一定不要再步姐姐的后尘。”
“是,我都记下了,姐姐放心吧。”陈贵人重重点头。
御书房,皇帝欢喜了一番又愁了起来。
许忠上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