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又安通通回绝了,连同老屋水电检修都是梁齐众派人过来处理的。
十四岁那年随母亲走了,她就再也不曾回头过。
一来伤心处;二来不想回头。
老屋的钥匙她都不追究了,一直在梁齐众处。她调回s城的时候,梁齐众就问过她,要不要回你老屋看看,或者可以住那里,我陪你。
桑又安严词拒绝了。
她不曾想到这些天,梁齐众按着她的喜好,一点一滴复刻了她的住处,在桐城这里的老屋里。
天井里种着紫玫瑰和茉莉,老屋木头榫卯的多,桑又安进来就闻见浓郁的桐油味。
院子里铺的青砖光洁如初纤尘不染,那口吃水的井还在。小时候桑又安看西游记途径乌鸡国这一劫,她就老觉得也许他们家井底也有妖怪。父亲时常听她各种脑洞,奶奶却觉得又又有点“不正常”,老自己朝自己嘀咕。
唯独父亲晓得她,叫她把突发奇想的念头记下来,梦里梦到的也写到日记里,没准你也可以写故事。
她上初一的时候,记了一篇日记梦到自己要替父亲医院开急救车送血浆,途中出了点事故,她弃车向一个执勤的消防员求助,那个消防员还真答应她了,擅离职岗,替她去送。
日记末尾还记了醒来后,她的反思我开的急救车,本来就在执行公务,为什么交警叔叔还要开我的罚单还有,我为什么要去求那个消防员,交警叔叔不是现成的嘛
老师批阅回复写故事是织毛衣,一个环扣都不能错。多推敲推敲,加油
父亲看她那篇,鼓励又又,你们老师说得对,想法是一回事,逻辑要通,人物要自洽,发展要流畅,这才是个好故事。
又又,加油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今晚天清有月。梁齐众拉着桑又安的手,去她楼上她从前的卧室看,红丝绒的窗帘,灰色的都芳墙漆,樱桃木的五斗柜,长毛地毯
种种复刻。
老式的格局,南屋朝东开了扇小门,可以直接去阳台上,锁还是从前的锁。梁齐众去洞开那扇门,由夜风灌进来,也解释说,到底是她父亲留下的祖业,他没轻易丢弃任何物件。除了清扫,只有桑又安这间屋子按她的喜好改造了下。
“又又,喜欢嘛”他知道,她舍不得这栋老屋,但也不敢自己回来。
从前承诺的,也一直作数。他可以陪她回来住。
是的。有段时间,桑又安确实很需要有人陪。梁齐众最惯着她的时候,可以连夜赶回来亲自确认她安好再大清早赶回去忙自己的正事。
二十三岁那年,桑又安感冒高烧耽搁了,肺炎入院。梁齐众整整守了她一周。
如果爱人爱己是件最本能的常识的话,那么显然桑又安逐渐腐蚀了自己的本能。她变得盲目起来,习惯起来,懒惰起来。
懒惰明明唾手可得的温暖,还要去蝇营狗苟地计较什么。
她甚至忘记了这是别人的温暖,他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
梁太太说得对,你不争不抢比那些争了抢的更利害。
逢年过节,桑又安从不肯梁齐众逗留在她这处,仅仅的理由也不是她惧怕梁太太来闹,而是桑又安想梁齐众做个合格的父亲。
熟不知,一个家庭是个稳固的三角形,一边出了问题,何以还谈什么合格稳固。
她明明是当初的受害者,她就是那个三角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