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坐在观众中,身旁的阿翘阿罗也在抹泪,抽抽噎噎。
苏蘅没见她们这么哭过的,从那哀哀歌声一响起便抬手引袖抹眼睛,简直水漫金山。苏蘅无奈笑叹道“忍泪佯低面,含恨半敛眉,今朝可算知道是什么样了”
阿翘知道前情,这出鲛人泪又是小娘子告诉戏班子的,便扯着帕子问“小娘子,那鲛人女真的死了”
苏蘅没吃晚饭,咬了一口果馅椒盐金饼充饥,想了想,安慰道“说死也不对。那小鲛人心善,好人自然是有好报的嘛她历劫成功,飞升成仙了。”
虽则她把越人歌和海的女儿杂糅成一个故事教给团儿的戏班子,这样说倒也没有扭曲原文的意思小美人鱼去了天国,当然是变成仙女啦。
苏蘅那日将这些故事告诉团儿,想不到这孩子异常聪明,只听了一遍就能全部复述出来。
团儿爹是这帮路歧人的头头,嗓子倒了不能唱戏,但头脑却很清明。皮影子做的步骤复杂,几天之内也不可能赶出样子来。
团儿爹干脆用了老法子,能拿老样子替的就替,不行的就拼接、拿素纸雕镞的方法,总算凑齐了,第二日夜里便开演。
团儿会操弄皮影子,但不会唱,最适合演那不会说话的鲛人。班子里的其他艺人也各司其位。团儿爹的嗓子倒了,便负责拉琴。
为了保证演出的效果,团儿爹听了苏蘅的话,每场剧目的内容都不重复,今夜演过了,明天便绝不再演。是以观众今夜不来看,明儿这场剧目就没有了,只能从别人嘴里听听大概再接上。
故事新奇,比听了百十遍的牛郎织女有意思多了,路歧人演得格外卖力,加上还有点饥饿营销的意思,围观的群众自然越来越多。
一场演毕,路歧人没有自己专门讨赏的老者,于是团儿这时便拿着小锣钵来讨赏钱。
观众中不乏泪眼汪汪、捏巾抹泪的有钱人们,一打赏,也大方,命小厮手里使钱撒漫。
下一场则演的是出喜剧。
这喜悲交杂的演出排序也是苏蘅根据自己原先看书看电视的经验建议的。
苏蘅少女的时候看书,专挑虐文看,越虐越好,所谓“小虐怡情”嘛。
有一回,一星期里连着看完了余华的活着和兄弟,合页的那一刻蜷在被子里,眼泪流不出来,绝望悲痛的感觉像水倒呛进肺管子,心脏一抽一抽的难受。
苏蘅这才知道,原来“痛彻心扉”并不是一种夸张的说法。严肃文学作家教做人,以后再也不敢专门可着悲剧虐文挑来看了。
大团圆的结局虽然甘美,少了几分回味;冷酷悲剧的结局回味是有了,但后劲太强,容易内伤。
看书看戏就像吃饭似的,吃多了甜的,总想吃点咸辣的;吃多了咸辣的,又未免觉得烧心,又觉得缺那么一口甜顺一顺。
因此这鲛人歌后面便是有喜剧意味的采桑女。
胡琴轻快流畅,不时抖出个华丽的花调。
这剧目安排显然也深得现场观众的欢心,方才还捏着绣帕拭泪的女郎,这会子又笑起来。
白幕布上烛光又亮起。
女子拎着采桑的篮子,侧影纤细,与骑在高头大马的男人相遇。
旁白漫道“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满溪桃花,为什么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而我远行的丈夫却年年不见音讯”
对面的男子骑在马上,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