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晚风吹在人身上,嗖嗖的凉,着贡品狐裘袄的赵熙行也不禁打了个寒战,脚步停下来,目光又往钱府大门探了一分。
“都说南国暖,入夜了还是凉,她可有备着披风出去”
话是问流香的。女子跪在青砖地面上,刚替程英嘤传完话,周围跪了一圈钱府的丫鬟奴仆,都是头一次面见传得神乎其神的圣人东宫,敬畏得头都不敢抬。
“回禀殿下奴给姑娘都备下的,最好的大氅,保管丁点风都不透。”流香顿了顿,语调有些哽咽,“此番多谢殿下解围奴婢还有奴婢主子叩谢殿下天恩若不是殿下及时出现,这姻缘成了真儿,奴婢和奴婢主子怕是赔上命,都不知如何面对花二姑娘”
言罢,流香扑通扑通磕了九个响头,忍不住抹泪,又是感激又是后怕。
“起来罢。说来说去,也是本殿为了自己。”赵熙行虚手一扶,目光却黏在钱府大门,几乎快看穿了,“她有说何时回来”
流香擦着哭花的小脸,转笑“今儿奉上命,钱家和苏家同时娶妻,钱家的黄了,苏家的还在继续。苏仟老爷迎娶钱薇姑娘,今晚大喜日子哩花二姑娘总得去给自家舅舅道喜吧,喝酒闹乐子的,估计不到子时不会回的。”
赵熙行脸色一沉。
这时,旁边执着琉璃宫灯引路的内侍小声提醒“皇太子殿下,快走罢,花二姑娘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圣人还等着您呢”
“这不就是去么”赵熙行猛地打断,没好气。
白日风波尘埃落定,钱家的婚事被从天而降的东宫废止,吉祥铺花二封了良家子,然后就匆忙忙的奔赴苏府,东宫则被圣人赵胤召见,两个人自打迎亲场上一见,就又南辕北辙的忙开。
“本殿停留江南的时间本就不多,她还赶去喝喜酒”赵熙行低低嘀咕,就算是夜色如墨,旁人也能察觉到他脸色不好起来。
顿时鸦雀无声。圣人严苛,名声在外,钱府众人都害怕真如盛京传闻一般,这男人不开心,就得有人遭殃。
于是求援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照灯的内侍,内侍也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道“殿殿下,圣人那边”
话头没完,赵熙行一记眼光如冰渣子杀来,吓得那内侍一哆嗦,咻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待花二姑娘回来,若她精力劲还撑得住,传她来见本殿。本殿多晚都等着。”赵熙行气堵堵的丢下话,便收回视线往客殿去。
不多时,他跪在了玉榻前,向榻上满脸病容的赵胤和榻边的刘蕙拜倒“儿臣问父皇安,问母后安。”
赵胤披衣倚榻,瞅着男子的脑门顶,冷笑“东宫,好本事啊。”
“父皇息怒。”赵熙行暗暗攥紧了指尖,白天的风光耍过,真正的难关原在这儿等他。
“息怒呵,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子”赵胤冷冰冰道,“朕留你在京监国,你却偷偷跑来了江南,朕下旨为钱幕赐婚,你却半路抢了新娘子,随口还封了良家子。你说,有哪一点,你眼里还晓得有老子”
赵胤语调不大,却有如一刹九天金雷,轰的砸在场中,震得人心和地板都在发颤。
天子一怒山河臣服,空气迅速冻结,仿佛都有雪霰飘了,刘蕙变了脸色,羽林卫蛰伏暗中,杀意酝酿,奉君命国嗣亦斩。
阁内顿时陷入了一种可怖的死寂。
赵胤拧着眉,脸青得可怕,赵熙行垂眸低头,状似恭驯,却看不清他是甚神情,父子俩僵着,刘蕙一横心,凑到赵熙行面前,忙劝。
“东宫,这件事确实是你有失妥当,且不说你搁弃政事私下江南,便是擢选魁首为钱幕妻乃是圣旨,这便是御婚,又岂是你半路说废就能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