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吉祥铺回来的赵熙行便坐在这池子里,靠在白玉壁边,瞪那岸上支着画架子的画待诏“好了么”
“回禀殿下,快了,快了”虽然温泉池里暖和得紧,画待诏却抹了把冷汗,执笔的手都在发抖。
东宫厌虚招,特别是那种裱面子,所以很少效仿天家先祖给自己画像。有时候不得已为着场面需要,脸也能板成阎王,压了多大的不乐意。
如今却是东宫第一次主动传召画像,翰林院接令后就炸开了锅,千挑万选选了个最拔尖的画师,如临大敌的来了太清池,支开画架子,真个把这辈子都赌上去了。
按照东宫内侍豆喜的说法,是怎么英明神武怎么来。那画待诏虽然不懂为什么画像地点是在汤池,但念着估计是东宫的考验,也自然是精神抖擞,使出浑身解数,把水汽濛濛中的东宫画成了云端下凡的神祗。
“启禀殿下,画,画好了。”画待诏小心翼翼的奉上画作,期待又紧张的瞧着东宫反应。
温泉池子热气蒸腾,白濛濛的雾帘后,天容玉色的男子眉尖一蹙,只是一个细小的弧度,却吓得画待诏扑通跪地。
砰,一声清响。画卷被扔在白玉池岸上。
赵熙行淡淡的声音从水汽里飘来“你见过有人沐浴穿衣服的”
当然没有。画待诏心里嘀咕了句。
但他嘴上不敢这么回答,抬眸乜了眼汤池里的男子,水面上露出的一爿玉色,真个若鬼斧神工凿的白玉,线条都跟拿尺子比过般,增之一分由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素之一忽则嫌白,黛之一忽则嫌黑。
好看。
就是可惜还没开过光。
画待诏连忙收回视线,定了定心神,试探“若是如实作画,殿下正在沐浴怕,恐怕有损尊容传扬出去,有失天家威仪”
“你就照实画。”赵熙行接道,水声微动,似乎他又往上出水了几寸。
画待诏满脸苦色,憋了一头汗,如实画还不得画成花柳巷里的某些宫图去。且不说圣人到底作的什么打算,他作为宫廷画师,不要命了不成。
“本殿只给一人看。所以无妨尽管如实画。”赵熙行轻咳两声,濛濛水汽后,似乎耳根子也有些红。
画待诏拗不过,只得重新磨墨,画起了半辈子最“惊心动魄”的画,半爿春色一城艳,都在笔端也。
“你来,本殿有事交给你去做。”赵熙行侧头唤豆喜,半捂住嘴,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有谁听见,“画好了后,寻一个可靠的人,八百里加急送到江南去。别声张,若让旁人知道了,要你脑袋”
“送送给谁啊”豆喜被温泉池子蒸得糊涂了。
嗖嗖,赵熙行一记眼光,冷得跟冰渣子似的。
豆喜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了。他慌忙应下,心里却炸翻了天,这画里含的心思是不是太明显了点真是又教人脸红又教人服的。
不知是从那本话本学的,招数愈发高明了。
十月霜天冻地,北风黄叶萧萧,花木庭的菊花开得热闹,满院黄金甲。
某个地窖里。萧展玩弄着一把金石小锤子,幽幽的笑“陈粟,狐尚书,给本殿一个准话吧。”
陈粟跪在面前,看了眼萧展身后铁链子穿骨的云福,语调有些不稳“主君想要什么准话臣愚钝主君”
话头转成一声惊呼。萧展猛地转身,手里的金石小锤子狠狠打在云福的小腿骨上,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云福一个哆嗦,连声音都没吱出来。
云福已经昏死了。双手被锁链吊着,背靠墙坐在茅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