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尖细的男声,是内侍,也是极其熟悉的。
赵熙行蹑手蹑脚,寻声走到一处宫室角落,这儿是和暖阁相连的香室,有重重叠叠的屏风和帷幔,若是某些人从暖阁溜走,寝殿内的人声音都不会听到。
“民女真脚麻了藏久了,麻烦扶我下”女声还不知道有人听了墙角,带着苦色,窸窸窣窣,是踉跄的脚步准备撤退。
赵熙行了然。屏住呼吸,手一扯银帘子钩,十二重帷幔珠帘稀里哗啦就散了下来,如捕兽的猎网,瞬时将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罩住。
赵熙行长身玉立,眉眼在烛火下微晃。
豆喜被烛火刺得捂住眼,从指缝里瞧见缃袍身影,吓得立马扑倒在地。
旁边宫装打扮的倩影则一个激灵,僵住。
赵熙行挑挑眉。
“皇太子殿下恕罪奴才,奴才”豆喜瞧旁边低着头的女子,一横心,决定将同伙供出来,“殿下容禀都是二姑娘二姑娘听说您今晚召幸吴氏,才托不是,逼着奴才将她带进宫”
程英嘤头低得更低,不说话。
赵熙行目光在她怀里一溜,有几个布囊,里面似有活物蠕动,一股奇特的臭味,就算系紧了绳索,也隐约可闻。
“臭虫。”赵熙行慢悠悠道,“如果本殿今晚真要了那吴氏,只怕这袋臭虫就会被放出来,满殿奇臭熏天,再好的风月也能黄了吧。”
程英嘤瘪瘪嘴,还是不说话。
豆喜却在旁边一个劲儿出卖她“殿下英明可不是二姑娘得知吴氏被送进了您寝殿,说什么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故拜托不是,逼着奴才里应外合,搅黄您今晚芙蓉帐暖瞪了一宿,还好殿下坐怀不乱,这才没用上么”
“不对。仅凭你豆喜,还没法瞒过宫禁森严,把宫外的人往东宫藏呵。”赵熙行继续不慌不忙,“说,还有谁。”
豆喜头皮一麻,立马将某人也招供了“殿下恕罪贤王,还有贤王殿下不然您给奴才这个胆,奴才也不敢在您眼皮子底下放肆啊”
赵熙行沉吟。想起赵熙彻把宫外坊间什么玉娇梨春柳莺雪月梅的本子带给他时,砸吧着嘴可惜,说,长兄读了那么多,还捞不来美人,可惜啊。
如果是帝后盛宠无法无天的小贤王,确实有可能偷偷藏个庶民进来。于是赵熙行明白了全套,那边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厢也来了出磨刀霍霍向猪羊。
赵熙行弯下腰,从女子手里拿过臭虫袋子,又从书架上取过象牙雕扳指,他记得赵熙彻提过一嘴,说喜欢这个做工。
“喏。拿去给贤王。”赵熙行将臭虫袋并扳指扔给豆喜。
豆喜抹了把泪,说不准该为贤王叫苦还是叫福,又一个黄棕翡翠扔到了他怀里,他一瞧,吓得如接了烫手的山芋。
“殿下奴才不敢这可是圣人御赐给您的进贡玉种奴才就是掉脑袋,也不敢接啊”
话头掐断,赵熙行一记眼光瞪过来“滚。”
豆喜看向身边缩成鹌鹑的程英嘤,打了个千儿,揣了黄棕翡翠就溜,他再傻也瞧出来了,这趟,他豆喜立功了。
送佛送到西天,送美人送到东宫榻,芙蓉帐暖的不是姓吴就对了。
“民女民女也滚”程英嘤小心翼翼的刚想跟着溜,就听得吱呀一声,缃袍男子转身把寝殿朱门锁上了,还不忘向守夜宫人吩咐。
“将所有门都锁了。没有本殿命令,不得开。都退下。”
程英嘤一个激灵。但听得几声接连而来的咔咔锁门声,她的心跳逐渐乱起来。
转瞬偌大的寝殿内就剩下了两人。橘黄的烛火摇曳,勾勒出两抹相对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