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粟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杵了个人,目光懒懒的飘过去“行首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薛高雁翻了翻眼皮,没好气道“我在问你,最近帝宫出现的一连串事,什么悯德皇后入狱啊,曹氏封妃啊,和你到底有无关联。”
陈粟眉梢一挑“行首大人这话说得,怎么就认定和我有关呢”
“没有最好。我就是问问。”薛高雁松了口气,叹,“我薛高雁虽不是善人,但也不愿见着九州不平。”
云福眸色微闪,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斟茶,眼睫毛垂下一爿暗影,在茶水里晃。
陈粟垂眸瞥了云福一眼,拾起她斟的茶,一饮而尽,热茶呼出一缕白气,男子的眼在水汽后昏昧“不愿九州不平行首大人身为叛党之首,说这话不觉得可笑么”
薛高雁的指尖在箭袖里的一攥,沉声道“我添居行首之位,只为取赵胤头颅。若不是万不得已,并不愿生灵涂炭,风起云涌。我一人之罪也,何必多加牵连。”
“呵,那就祝行首大人得偿所愿了。”陈粟轻飘飘的笑,也不知是褒还是贬,“不过,这世间事很多都是失控的,愿望是一回事,结局可能就是另一回事了。”
薛高雁眼眸一眯“你这是什么意思”
“啊咧,茶凉了。”陈粟没有回答。依旧无所谓的笑笑,把茶盅递给云福,“帮我换杯茶吧。”
“当年一茶之恩,我希望你没有忘记。”薛高雁吁出口浊气,“陈粟,不要让我失望。”
陈粟抬眸,迎着五月的日光,笑得干净“矢志不忘。”
当年,东周破灭,西周当兴。
他陈粟,被骂为狐尚书的奸臣,自然成了过街老鼠,曾经狐假虎威风光无限的权吏,沦落到去捞下水沟里的水喝。
没有人愿意赊给他水喝。甚至他试图在溪河里取水,都有小孩故意在旁边撒尿。
蛊惑西周帝后沉迷声色枉顾民生的奸臣,却用手鞠了下水沟里的水,砸吧嘴,喝得舒服,两旁的咒骂和厌弃都视若不见。
“啊,有杯茶就好了呢。”他解了渴,一叹。
当他还是君王堂上最受宠信的尚书郎时,喝的都是进贡的御茶,哪里饮过白水,还是混着泥渣的沟渠水。
然后,一盅热茶就递了过来,香气扑鼻,是上好的碧螺春。
“你待会儿恐怕出不了这条街了。”他抬头,见得那个西周朝无数次想砍他脑袋的御史卿,熟人了。
那御史卿看了眼骂着“狼狈为奸”围过来的百姓,笑得一如着红袍时的不惧“老子薛高雁,还没怕过什么。”
他接了茶,细细的饮了,问“条件”
“追随我,砍了赵胤老贼的头。”御史卿答。
“呵,是杯好茶呢。”他笑,伸出手去,击掌为誓。
茶盅见底,陈粟吐出一根茶叶,不知道为什么,比那日名贵过百倍的茶,他却再也喝不出味道了。
都跟白水一样,索然寡味。
“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但又怕不是想要的答案。”陈粟放下茶盅,抬眸看那御史卿已经生了胡茬的脸,“你曾视我为奸臣,和他们一样,要不是先帝保我,你的龙吟弓怕早就将我的脑袋,射成筛子了。可为什么最后还是你,递给了我一盅干干净净的茶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薛高雁耸耸肩,“你虽非善类,但确实有自己的本事。老子为了砍赵胤老贼的头,也就能放下前嫌,与君同袍了。”
“杀了赵胤就对你如此重要竟能令视龙吟弓为审判的御史卿,和我们这种人人喊打的老鼠为伍。”陈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