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胤抬眸,凝视着罗霞的眉眼,极相像的,仿佛又看见了拿着戒尺的洛夫子,教他的第一堂课是“生民”,而最后一堂课,是“王道”。
“大郎,记住了,某一天,恐怕只会剩下你一人。到那个时候,你将身处,世人看来光辉璀璨于你自己却是无尽暗夜的日子,你不能哭,不能回头,不能手软。否则,帝宫无人之巅的力量,将会反噬于你。这是规矩,王道的规矩。”
夫子笑,他却把头都磕烂了。
然后就真的只剩下了他一人。
屠刀落下,血流成河,走上了无人之巅,将王权的力量握在了掌心。
“这是赵大郎和这个位置,做的一场交易。”赵胤抚了抚身上的五爪金龙袍,是他和整个东周风雨晦暗的江山,做的交易。
“陛下,你最终想去往何方呢”罗霞轻轻一句,“枭雄么,奸臣么,明君么,还是那个国子监的赵大郎呢”
赵胤笑笑,时光老去都酿了酒“我只想做夫子最骄傲的学生啊”
宫商角徵羽,梨园悠悠飘,帝宫畅春园搭了戏台子,西皮流水潺潺来,正好唱着那一句
收拾旧山河,从头越。
李郴最近有点闲。或者说,他闲了很久了。
乌纱帽倒是戴着,安远镇御赐的宅子也住得舒坦,但他很久都没见过赵熙行了,曾经东宫身边的大红人,如今闲得都快成为一只米虫了。
倒也不是说官场落魄,就是东宫让他别在跟前晃,东一榔头跑腿,西一榔头打杂,甚至有时东宫想吃街头的菱角糕,他能被打发出去买糕点。
这事打什么时候起的呢,李郴说不明白,但大抵是跟花二有关,东宫撵着美人跑,嫌他跟着都是碍眼。
“李大人,您还是快点吧。殿下让您日落前把衣衫取回来,可别耽搁了。”豆喜的声音飘来,把出宫令牌递给他。
“东宫要新衣,宫里的制衣局吃闲饭的”李郴哭笑不得,“莫非制衣局的和我一般,也闲得不行”
豆喜挠挠头“奴才不敢揣度。不过东宫确实是这么说的,大抵新衣并不是东宫所用”
“行了,我明白了。”李郴立马打住,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豆喜没根不懂,他根齐还不懂
听说花二搬进了教化堂,就挨在东宫眼皮子底下,这不就是一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么
东宫到底是怎么大义凛然的对天下宣称,要惩戒花二失仪所以才关进教化堂的又是怎么学了一好手偷鸡摸狗翻院爬墙,暗地里双宿双飞扯虎皮拉大旗的
李郴觉得头疼。
“辛苦李大人了。”豆喜在旁边殷勤的笑,递上一囊银子,沉甸甸的,想来新衣价值不菲。
李郴叹了口气,接了银子正要出宫,却又一滞“不对不对,我堂堂朝廷官员,给东宫取衣服怎么不是你豆喜啊”
豆喜一笑,露出两行大白牙“估计是李大人嘴碎,终于招殿下烦了吧。”
“你倒很是实诚。”李郴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便摔门而去,砰,殿门被一脚踢阖上。
李郴真的很头疼。出宫到了制衣铺,他还揉着太阳穴,脑门发胀。
“取衣”李郴把笺子拍到铺面上,掌柜立马喜笑颜开的应了,取了一大包新衣过来,捧着银子笑成了花。
李郴觉得自己被瞧成财神爷了。不过是一两件女子的换洗衣衫,能值钱成这样
“殿下恕罪,恕罪”李郴暗自磕了个响头,哆嗦着拆开包裹想清点下,却在看清包中之物时,啪一下就把包裹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