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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夫子(1/2)
    他从前不叫薛高雁,叫薛狗蛋。
    他那个整日挽着袖子啐唾沫的屠夫爹,和骂街骂出赫赫声名的娘,说叫狗蛋好养活,对他这个唯一的传宗接代宠到横着走。
    于是,他五岁耍刀剁了自家狗,八岁满大街问候人祖宗,十二岁就聚集了一批偷鸡摸狗收孝敬费的少年,成为镇子上“大害之首”。
    有人报过官。他却又十分聪明,跟泥鳅似的,每次衙役捉不到,他还能把衙役整个嘴啃泥。
    “大害”无人能治,终成“一霸”。
    某天,县太爷家的公子高头骏马招摇而过,他的一个小弟躲闪不及,被马蹄踩中,断了一条腿。
    那小弟哭着来找他,他一笑,包在你蛋儿爷身上。
    三天后,县衙的粮仓走水,火苗猖獗,全县口粮化为灰烬,辖地百姓闹了整个春荒。
    上面大怒。责备县太爷失职,将其革职,全族流放宁古塔。
    很多年后,百姓说,县太爷整族,八十余口,没一个活着回来。
    只是有人看见,走水当晚,一个男孩翘着二郎腿,坐在黑暗里,笑得像青面獠牙的小鬼。
    而他,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在那个火光如地狱的夜晚。
    一袭半旧棉衣,沾着几点泥的布鞋停在他面前。
    “小孩儿,火,是你放的吧。”他低声细语,听不出多的情绪。
    “是。你蛋儿爷放的。”小鬼般的男孩儿抬头,应得很干脆,笑得露出一圈白牙。
    他点了点头。火光在身后,所以他的脸同样隐在黑暗中,眸却如夜中升起的明月。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闹市行马,断了我兄弟一条腿狗官活该”男孩狠狠啐了口。
    “那,为什么不去烧县太爷的私宅,而是全县的粮仓”他慢慢问,很有耐心,很认真。
    男孩仰头一声狂笑“一条命不够,远远不够小爷我要他全族都下地狱每天每岁苦捱受尽折磨而死”
    他又点点头。还是看不出任何责备或惊讶,淡淡道“可是全县百姓缺了整春的口粮。无辜者,你想过么”
    “这世道本就不公”男孩猛地打断他,还显稚嫩的眉眼火光熊熊,“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黑暗中的他,倔强,狠厉,顽劣,像一头林中尖牙雪亮的小兽。
    见生人靠近骨头都能撕碎,赔上命去也不在怕的。
    他却只是微微笑“语出道德经还念过书呢。”
    “那些公子哥儿们在学塾念书,摇头晃脑,声音传出来,小爷我听一遍就记住了。”他翻了翻眼皮,“你问够了没要送小爷去官府就干脆点”
    他摇摇头,轻笑“有判断,有头脑,有手段。我只是觉得你不错,很不错。”
    男孩愣住。人皆骂他惧他不屑他,却从来没有人夸过他。
    他已经做好了被押走的准备,反正在哪儿他都是“臭虫”,牢里或许更适合他,却没想这个衣着普通的大伯,末了只轻轻一句,“不错”。
    “大伯”伸出手,不怕脏似的,擦干净他脸上三天没洗的泥痂,笑了。
    “我叫贾章。我家里有个学堂,以后,只要你愿意,大门都向你敞开。”
    他大惊。
    人尽皆知的“文贾武程”,东周王朝的立国肱骨,这满脚泥的大伯竟然是贾家家主。
    他顿时手足无措,难得露出一分那个年纪该有的孩子气。
    “你,你是当官的小爷我是下民,你也不怕我把你学堂烧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只会斗鸡,遛鸟,带小弟收商铺的孝敬钱我,我不会念书我怕,把你学堂的地弄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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