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惊胆战的话,罗霞却面色如昔,道“殿下,你是在问奴婢,还是问奴婢的先祖”
赵熙行收回视线,趴在玉榻上,声音如从时间深处传来。
“大周萧家的江山,延续了三百年。直到我赵家篡位,赵氏代萧。但我父皇,尊哀帝为弟,兄弟之国,并未变国号,依然称周。但是,早已物是人非了。”
赵氏代萧,君臣易位。
然而,大周,还是那个大周。
然而,天下,却已不是那个天下了。
只是民间为了区分,会将萧周,称为“东周”,将如今的赵周,称为“西周”。
“殿下,隔墙有耳,这种议论前朝的事,还是”罗霞警惕地看了眼四下,欲言又止。
赵熙行恍若未闻,素日言行周正的他,此刻却毫无顾忌,娓娓道来。
“本殿总是在想,这一切对么被染红的午门啊,洛氏上万人的血,本殿从不敢忘。以你骨子里的立场,你说,这一切,对么”
罗霞眸色一闪,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呼出来“殿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您为什么,一定要要个答案呢”
“本殿念书时,夫子说,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尊位也是一样,德配位,知何德配位。”赵熙行徐徐道,“一切大变的你有资格,告诉本殿答案。”
罗霞的指尖在罗裙中攥紧,良久,又松开,她看向了殿外,江山万里,盛京繁华,一城长治久安。
罗霞笑了。
“殿下,将您的头低下,再低些去问问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吧,我想他们已经告诉过你答案了。”
赵熙行瞳孔微缩。
罗霞也不多解释,跪安辞去。出殿不到两步,就见了迎面而来的龙辇。
“奴婢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罗霞跪倒。
赵胤虚手一扶“起来。你也是刚去看了东宫”
“正是。东宫感念陛下仁慈,已经潜心省罪,暗自改过了。”罗霞低头禀道。
赵胤点点头,目光凝在罗霞身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子脑门顶儿,她睫毛很长,燕尾般垂下,扑朔间,一抹婉约如梨花。
赵胤微微眯眼“朕,打了东宫你想亲眼见证的东西,失望了么”
罗霞唇角轻翘,如昔道“不是陛下说,那天只论父子,不论君臣么”
赵胤一愣,笑了“也是。朕问了个傻问题,父子父子,哪有答案。”
莫名其妙的对话。周遭宫人听得稀里糊涂。
赵胤低头看着罗霞,余光看到女子雪白的一段后颈上,有一个小红包,蚊虫叮的。
“东宫这么缺驱蚊的香囊”赵胤的语调带了不快。
“陛下息怒太医署为东宫制的香囊,都是最好的,只是天儿日渐热了,再好的香囊,也不能防个十全。”罗霞请罪。
“那就令太医署多送些去。东宫有伤在身,本就体虚,要再被蚊虫叮咬,朕,饶不了太医署的崽子们”赵胤威严低喝。
立马有内侍应了。将圣旨传下去。
龙辇遂离去,罗霞跪安,刚起身,又闻身后的龙辇停下,赵胤悠悠一句。
“你驱蚊的香囊,你也多领几个。”
罗霞连忙谢恩。回头想寻那抹明黄身影,龙辇已消失在东宫门口。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赵胤的怒喝“东宫的脸色怎么还这么苍白这群庸医,活腻歪了不成”
罗霞笑了。她看向三宫六阙,最无情的地方,有时,又是最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