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皇甫景宸听进去了,他站起身,走过来,端起往就往嘴里送。
好在那是稀粥,喝起来也没有什么难度,他几口喝完,放下碗,又回到床边。
晏大夫看着他几乎是飘过来又飘回去的一般,脚下虚浮,眼睛发直,眼里还布满红丝。
身为医者,哪怕比常人见过了更多的生老病死,亲人天人永隔的悲伤,可此刻,他仍是忍不住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
多好的人啊。
小夏大夫,黄公子,对于望山镇来说,都只是路过。
可他们发现了疫症,明知道疫症有多凶险,明知道留下来有多危险,他们毅然决然地留下来,为了望山镇的百姓,出钱又出力,小夏大夫还身染恶疾,命不长久。
这才是真正的医者,这才是真正的仁心
晏大夫收起碗碟,无奈地叹息着离去。
他感觉很无力,医术不精,面对这样的疫症,连小夏大夫都没有办法,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黄公子找来的那位老先生,也不知道医术如何,想必也不怎么样,若是医术胜过小夏大夫,小夏大夫何至于如今病倒在床,命悬一线
只盼小夏大夫吉人天相吧
晏大夫离去,皇甫景宸毫无察觉,他的整个人,整颗心,全部的心思和注意力,全在夏文锦的身上。
虽然夏文锦没有睁眼,甚至呼吸也越来越弱,可是,她还在。
她在,他就在
他会一直陪着她,一直一直。
可是,不死毒医的话,却止不住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回响。
若是明天早上,文锦不能醒来
不,不会,绝不会
文锦,你若离开,我该怎么办
仿若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境之中,是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梦里有挣扎,痛苦,彷徨,无助;有筹谋,智取,算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有刀光剑影,有战鼓声声,有血雨腥风,有兵临城下,有痛不欲生;有期盼,有梦想,有期待最后,那些都化为一杯毒酒,一片火光
她曾手染鲜血,她心中没有善和恶,只有那个人。
那个人想要的,便是她想要的;那个人要她做的,便是她做的。
那个人要她成一把剑,她就是他手中杀人的剑。
杀的人是善是恶,是好是坏,是忠是奸,她全不在乎
那个人要她成一把刀,她就是他前进路上披荆斩棘的刀,为他扫除通往那至尊之位上的一切障碍
她做到了。
可是做到了又怎么样呢
她以为付出了全部的真心,收获的也会是全部的真心。
真真可笑,那人榨干了她的一切,最后,再把她除掉,安心地享受着他的尊荣富贵,权重天下。
梦中,那把大火之后,她看到了,那个人迎娶了太傅之女为后,以更血腥的手段把整个南夏控制在手中。他安心放心地坐着他的皇帝之位,可是她呢
她不过是大火之下的一抷灰
夏文锦猛地睁开眼睛。
她呼吸有些急促,额上汗珠滚落。
那些她藏起来的记忆,那些不愿意回想的过去,似乎又一次涌现在眼前。
这一睁眼,她就和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怔怔对视,那双眼布满血丝,脸上胡子拉碴,形容憔悴,此时屋里一灯如豆,窗外的风轻轻吹进来,灯光摇曳,突然见到这么一个人,把她吓了一跳。
皇甫景宸也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