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王心中惊疑不定,看着他淡然从容的样子,又慢慢坐下去,将那杯茶端起,一饮而尽。
茶还有些烫,滑过他的喉,直抵他的心,他却似感觉不到。
他慢慢放下杯子,抬起头,看着面前眼眉含笑,唇薄鼻挺的侄子。在京中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皇长兄虽从小被册为太子,但实在不大中用,连他的长子也不中用,只有这个次子,很是摸不透。
平日里宫中饮宴,也有接触,他没大把小他十多岁的孩子放在眼里,现在看来,他还真是低估了。
眼前这个人,他还是和之前一样看不透。
不同的是,以前他没放在心上,没有去看透。
现在,他放在心上,却已经看不透。
他勉强收摄心神,笑道“多谢宇轩为我解危此事九叔记在心间”
皇甫宇轩悠然笑道“九叔记不记在心间无所谓,不过九叔现在应该知道,我是能帮你的人。九叔不想离京,本公子正好也不想九叔离京”
篱王眼底暗色一闪而过,却仍是笑道“宇轩如此为九叔着想,九叔甚是喜悦。不过,宇轩说我对大皇兄不仁,不知此话从何说起我一直以来,都很敬重大皇兄,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心里生了忌惮,此话既是试探,也是为自己开脱。
皇甫宇轩端杯品茶,慢悠悠地道“九叔,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父王宁州赈灾惹了事,本来不该有人知道,却多了个漏网之鱼,那个人原本不该活着,更不可能来到京城。可是他却活了下来,而且,到了京城,还告了御状。九叔的人派人一路保护护送,如今我父王已经是梁王,闭门思过,九叔竟还不认,莫非是深藏功与名”
篱王额头顿时冒出一些麻麻的汗来。
他是着藩地的心腹密切注意大皇兄赈灾的事情,注意他的错处,立刻汇报。当时大皇兄灭人一家的事他得知后,觉得这就是他的机会,令藩地心腹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唯一的证人保住,但必须秘密进行,不得泄露了身份。
他的人也的确一路护送。
但这事这么隐秘,皇甫宇轩却知道了。
而且,他的语气,不是试探,不是疑问,他是确定,很确定
篱王一时失语。
他想否认,但是皇甫宇轩既已知道一切真相,否认有用吗不过是让自己显得更加愚蠢。
皇甫宇轩转动着手中的白玉杯,他指尖细白,与白玉杯相比,竟是一样莹润光泽,他缓缓道“九叔也不必惊疑,身为皇子,想要那个位置,人之常情。再说如今大事已定,过去的事,提来也没有必要,因为什么也改变不了。侄儿只是不解,我父王对九叔也不薄,为何九叔却甘愿为三叔这样苦心孤诣”
篱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哪里是为别人苦心孤诣他是为自己,只是被人摘了桃子。
可这话他该怎么说
他苦笑道“一切都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不重要了,只是,九叔为了三叔付出良多,三叔册为太子,第一件事却是对付九叔,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啊,九叔”皇甫宇轩的语气看似很平常,却又似透着揶揄,他笑得春风满面,但说出的话,却如一把刀,割开了篱王想要掩饰的那层纱。
篱王脸涨成猪肝色,被骂成走狗,他却偏还不能有脾气,这也是他心中最恼怒的地方。
皇甫宇轩声音悠然自得,缓缓道“反倒是我这个侄儿,尽了心留九叔在京城,不然,九叔现在应该在回宁州的路上了”
茶很香,可篱王喝在嘴里,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