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复又拍拍冯远的肩膀“小冯将军家世如何不重要,是你口中的贱民或是我大秦的英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金口玉言要给将士们赐婚,只要女子答应,便赐其姻缘。天子一言九鼎,安有反悔之理”
他指着樊甘的鼻子“你不过一个侯爵,敢叫陛下言而无信,陷陛下于不义何况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天下都是陛下的,天下的姻缘也自然以陛下的旨意为先。你怎么敢和皇上争抢姻缘呢你是天子还是陛下是天子你眼中还有上尊下卑吗”
一顿红口白牙颠倒是非,竟然也叫周围人哑口无言,尽皆默了。
樊甘说不过元钦,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起身就要殴打元钦,左右侍卫和连忙拉住他。冯远防备他突然暴起,一脚踢在樊甘的后膝盖上,迫得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倒在地。
樊甘的眼前是此生仇敌,身后是上至三公九卿下至平民百姓的千万双眼睛。霎时间,屈辱和泼天的愤怒席卷了他。
元钦没有叫冯远松开,他就着这个姿势微微弯腰,用只有近前几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侯爷,现在对你口中贱民的处境感同身受了吗”
感同身受来自权势的碾压了吗感同身受下位者遭受欺凌时的无力了吗明白那些在你手下苟延残喘的人的心情了吗能领略到在强权下跪倒乃至于死去的不甘了吗
知道申诉无门的愤懑了吗
有没有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亲身受辱后的对于弱者的怜悯之心是不是自此以后能宽容,仁爱,怜惜他人了呢
我能不能从你口中听到一丁点顿悟,哪怕只有一丁点像是蒲衣觉那夜在云台上的说辞呢
朕观湘江以北,小到皇权相争,大到诸国林立混战,皆是这般野蛮血腥。弱者之命如草芥,任强者随意收割,没有悲悯,没有约束。
朕幼时便想,可否一统中原,建立一个脱离野蛮的国家。叫朕的臣民无论出生于富贾豪强之家,还是街头走卒之子,都能保有最基本的自尊和活路;叫强大如皇与王者,也能对手下败将保持一定的怜悯与宽容。
可樊甘与蒲衣觉是生而不同的两种人。他们皆是祖宗荫蔽得来的富贵容华和权势滔天。但是勋爵之家只承载自己家族的荣华,无需肩负天下。他们是纯粹的享受者,没有负担,不需低头看黎民众生。
樊甘没有任何感同身受,当即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苻卿,你敢坏我樊家的婚事,坏我兄弟命格。你余生也休想过有妻有子的安稳日子。但凡有我樊甘在一天,必要搞得你妻离子散。”
元钦惋惜地摇摇头“看来你并没有任何悔悟。”
“你的父兄,子侄,我都会派人一一查出来,我要灭你家满门我要你一生孤苦,阖家没有团圆日。”
元钦无所谓地摇摇头,心想元家满门早就被蒲衣觉灭了。至于舅舅家他就不信自己都披了两层马甲了,还能有谁查到舅舅家去。他这般想着便不由去看了一眼灭他父家满门的凶手。
一看之下,头皮发麻。
他跟前的樊甘凶神恶煞如夜叉,要不是冯远帮他制着,他还真不能安心站在这儿。但是这与他身后的蒲衣觉一比,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蒲衣觉的表情极为恐怖,就好像地狱罗刹。他自认新婚之夜手持人头出场的蒲衣觉已经够让人胆寒,至少能让他历经两世而不忘。可是那时候和眼前的蒲衣觉不能比。
新婚之夜的蒲衣觉是骇人的,但身上透露着一股子杀戮后的慵懒气息。叫人看得分明这个男人已经释放过凶性,虽然看着吓人,但就目前来说他反而是无害的。
不像现在,满脸山雨欲来风满楼,每一个呼吸都像是出手前的隐忍,连头发丝都透露着邪火与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