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把姿态放到了最低。
哪怕是魏贵妃,见她如此,心里也不禁有些退却。
小女子这样虚弱,又一再自贬,若是稍有失误,逼迫得太过了,难保不会出什么事。就算她只是以退为进,但小苏身份微妙,远在金陵的江左梅郎且先不说,一旦她今日受了委屈,只怕那位景王殿下就要头一个闹起来。
萧策亲自护送小苏夫人前来赴宴。这个消息,他们那边刚出了驿馆,魏府这边就已经收到了风声。
暗自权衡一番,魏贵妃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眸“梅宗主待夫人之心,世人有目共睹,夫人何必这般谨小慎微”
“小苏久病,本就是个累赘。若再不谨慎一些,只怕”小女子笑了笑,“长苏就该整日忙着善后了。”
呵,答得好。
魏贵妃仔细看着下方的小苏。
她捏着分寸,步步紧逼,对方却顺势把自己贬低得一文不值。她话中的每一道机锋,仿佛都是说与了草木山石,得不到半点回声。
“夫人待梅宗主,当真用心。”
小女子眼睫轻颤,在众人注视中垂首一笑,一抹嫣红悄悄漫上她的耳尖。
她与长苏,曾一同埋身于梅岭深雪,任由毒虫撕咬,身中火寒剧毒。那位琅琊阁少阁主说,若要疗伤,须得刮骨去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逃得过。就算侥幸治好了,也会折损寿数,体貌全改,连自己都会认不出镜中人到底是谁。
那是他们一生中最狼狈难捱的时刻。
长苏却是从始至终的笃定。
他曾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不要怕。”
他们两个,一人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父帅惨死,七万亲兵全军覆没;一人为兄长所算计,舍身和亲,却和来了一枝穿心的冷箭,一辆坠崖的马车。此仇,此恨,若不咬牙活下去,谁又能替他们去清算
“你莫怕。”
那时,床上的小女子刚刚经历了最后一次疗毒,掩面白纱之下,几乎看不见一块好肉。
长苏却说“一次脱胎换骨,换十数年的余生,换你我一偿心愿,换往后的改天换地,海晏河清。是你告诉我,总会值得的。况且”背负血海深仇的少年沉默许久,终于还是无声一叹,吐露了一句心声。
他说
“况且你这样好。”
遍体鳞伤的身子,面目全非的一张脸,注定要苟延残喘的下半辈子
梅长苏亲眼见过这样的她,却说你这样好。
他们初见时,她红衣如火,身后是令人闻风而逃的燕北雄兵,定北侯父子三人身披战甲,默然护卫。她的兄长更是舍了半壁边境,倾城为嫁。
她曾是那般世无其双的新娘。
然而,身为赤焰少帅的林殊却没有流露过一丝一毫的惊艳,更遑论夸赞。
直到一起历经生死,她舍弃了面貌,丢掉了身份,不死不活地挨着毒伤之苦,化名梅长苏的小小少帅却终于坦承了心意。
他语气平稳,一字一句却像是碾碎了什么,每一个音节落下,郑重得几乎透出了血气。
“朝不保夕,身陷泥淖,此后更要一手搅动风云,耍尽世间卑劣手段,做尽所有阴私权谋。”
那双眼睛里甚至带着一点笑意,可那紧握衣袖的手却临阵背主,只是一个改不了的小习惯,就把他所有的心思一瞬剖白。
江左梅郎却毫无所觉。
他只是面对病榻上的小女子,声音放得很轻“这样的一个梅长苏,若以余生为聘”
“小苏,你要不要他”
他为她取名小苏,是因为她最后一次疗毒时,恰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