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不可理喻”
已经离开的青栀自然是听不到这些抱怨的,她正远远跟在陛下身后,再往前走,便是朝凤宫了。
自废黜皇后以来,朝凤宫便被彻底封锁,至今无人问津。
寒风凛冽,刮起狭道两边尚未清扫的枯枝,发出“嘎吱嘎吱“的苍响,夹杂在这呼啸而过的风声里,显得尤为萧瑟凄凉。
季桓于阶前驻足良久,终是伸出手,缓缓推开尘封已久的宫门。
就着摇曳的檐灯,隐约可看出宫内景象,似乎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化。
他抬步入内,独自穿过长廊,沿阶而过,直直绕到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偏院前。
院子里漆黑一片,彻底隔绝了宫外的亮光,他几步便行至内里,熟练地从柜子里抽出一根火折子,点亮了窗台前的油灯。
屋子里的情形很是熟悉,连墨台的位置都未有丝毫改变,可见她栖于朝凤宫的这五年,是怎么没动过这间庭院的。
然而下一刻,他目光便蓦地滞住了,因为在那砚台的另一边,赫然摆放着一个镶嵌着金丝的羊脂玉镯,金玉相衬,泛化出油润的光泽。
他几乎一步跨过去,拿起镯子仔细摹看,透过莹莹光影,他仿佛又看到了许多年前她捧着玉镯冲他嘻嘻傻笑的样子。
这镯子出自号称天下第一玉的素婉阁,原本是他买回来打算送与苏颖的生辰礼。素婉阁以制玉闻名,常常一玉难求,是许多都城贵女的心头爱,苏颖亦不例外。
当年为它花费了不少心思,且日日放置于书案温养了将近两月。
然那日苏颖一番话的确说得露骨,至少当时的他,面对女孩儿毫不掩饰的轻看,是无法做到波澜不惊的,回屋后便漠然将镯子震断,随手丢弃于地。
晚时她进屋找他,见到那碎成两段的玉镯,颇为惊讶道“咦,季桓,这不是你最宝贝的镯子么,怎么成这样啦”
他头也不抬“不小心摔断了。”
“唔,那太可惜了”她边说边蹲下身,用帕子将两截断玉小心翼翼包好,信誓旦旦道“季桓,你放心,我一定能帮你修好”
果然,没几日,她便捧着镶了金丝的玉镯兴冲冲跑过来向他邀功“季桓,你看,金缠玉,玉镶金,是不是比以前更好了”
面对她的兴奋,他却只淡淡瞟了一眼,随口道“你既觉得好,便送你了。”
“真的吗”她眸中亮光一闪一闪的,显然惊喜极了。
的确,他也从未送过她什么,甚至连笑脸都不曾给过几个,第一次送她东西,她便是这样欢喜。
自那以后,她日日都戴着这镶金的镯子,即便当上皇后,也一刻未曾取下。
金凤玉镯套在那白玉般无瑕的皓腕上,倒也般配得很,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便再没见过这镯子的踪影。
是了,似乎最后那几年里,她出现得越来越少,整日都安安静静的,再未主动来寻过他,每每下人来报,朝凤宫永远是最安分的那一个。
或许人都有这样的劣根性,日日在眼前的不屑一顾,往往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可她又分明说过,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同他一起白头到老,携手与共,她还说过这辈子只喜欢他一个人,只和他生儿育女
攥着玉镯的骨节隐隐有些泛白,连着呼吸都逐渐沉重起来。
他忽而侧过身,径直坐进桌案前的敞椅中,轻阖双眼,靠背而仰。
在四周无尽的黑暗里,时光不断不断倒退,恍惚间他又回到了与她初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