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栀待我还算友好,她告诉我今后我便负责伺候季桓,季桓的饮食起居都由我亲自掌管,不假他人之手,末了,还给了我一大瓶益清丸,足足二十粒呢,够我撑好久了。
我有些受宠若惊,我知道这都是季桓的意思,在这皇宫之中,若无他应允,谁敢私自给我益清丸
莫非,他终于良心发现,想起我曾为他挡过一剑,所以决定不再为难于我
若果真如此,就真是阿弥陀佛了,这意味着只要我以后安安分分的,我的家人便不会有太大危险。
浣衣局也好,贴身侍婢也罢,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于是,我放宽心在承乾宫里当起婢女来。
季桓素喜清净,他的寝殿内外,几乎没有多少宫仆,是而,成为他的近身婢女后,伺候他的重担便落在了我一人身上。
端茶送水,铺纸研磨,乃至更衣沐浴,都是我一个人的活儿。
我原本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在此之前从未贴身伺候过别人,做起事来总笨手笨脚,但久而久之,便也摸清楚了他的习性。
他生来冷峻,性情寡淡,脸上一贯面无表情,即便成为了帝王,也常年穿着玄白两色,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他专心政务,鲜少流连女色,如今的后宫,少说也有十几人,其中不乏姿容绝色之辈,但除了苏颖,他对谁都是一个样子。
我内心唏嘘过一阵,面对苏颖,我的心情始终是复杂的,当年苏颖被人设计后,素来沉默的季桓突然迁怒,冷嘲热讽羞辱了我一通,即便后来成了亲,他亦是冷若冰霜。
其实我也是后来才知晓一些他和苏颖的故事,坊间传言,季桓逆势崛起,争权夺势,多半是为了抢回美人,正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便是如此。
事实虽不至于如此夸张,但我想,季桓那般渴望权位,恐怕的确与苏颖不无关系,而他对上官一族的恨意,也应有苏颖的原因在里头,父亲和姑母逼迫他娶我,着实玷污了他心中纯粹的爱情。
纵使苏颖声名狼藉,纵使她已经许给他的皇兄,他也顾念着她,誓要为她夺得皇位,甘愿为她遮风避雨,披荆斩棘。
不管她做过什么,沦落到何种地步,他都不会介意,因为她是光,是季桓那段暗无天日的年岁里唯一的光,此后再无人能走进他的心房,无论付出少代价,哪怕以命相搏。
我曾经是多么羡慕嫉妒于她啊,甚至甘愿舍弃所有身份地位,恨不得也成为当年替他出头的那个人,可笑痴念了这么多年,终是连最初拥有的一切也一并失去了。
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若能重来一世,我定要远离季桓,远离苏颖,远离这皇权斗争,我得找个疼我宠我的如意郎君,与他潇洒一世,共赴红尘。
然而,这些都只是妄想罢了。
我连这一世都无法把握,此生只剩愚蠢的过去,无望的未来。
我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但在这一日复一日的宁静之中,我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我对他,彻底没有爱欲了,不是不甘,不是嫉恨,而是真真正正的心如止水。
还记得姑母曾无数次希望我能放下季桓,总恨铁不成钢地就着我的脑袋敲打,还记得她临走那日,下着滂沱大雨,我闯进慈宁宫时,只瞧见了床上带着泪痕的面容。
那时候的我令她失望殆尽,终究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能见着。
擦了擦干涩的眼角,我猛地回过神来。
估摸着时辰,季桓应该快回来了,连忙将房里的香料添上,然后去砚台边磨好墨,我大多数时候都是提前打理好一切,等季桓进殿时,我便乖乖缩到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