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的破屋,打秋风的打秋风”
“老娘真是命苦,好手好脚,却配给一个残废”
“天杀的恶月子老娘跟了你,你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言辞越发不堪,据说坐在院子里,对着主屋骂了大半晚上,嗓门大到大半谢府都听得到。
硕大的谢府,却没一个人出声制止。
顾莘莘顿悟,谢大夫人哪是好心给小叔送温暖,明明是折杀对方的高招。
只是你们这样加速权臣的黑化,真的好吗
辱骂持续了大半晚,闹得顾莘莘都没睡好,天亮后她忍不住去了紫藤小苑。
等她一到,好家伙,一大早许娘又精神抖擞开骂了,真是没日没夜
不少下人都来围观,据说就连谢大老爷跟夫人方才都悄悄来过,表面上没说什么,实际上是默许的,尤其是谢老爷,明着不好对堂弟做什么,但对夫人这个兵不刃血的计谋满意极了,那“世不出六品”的一口恶气,终于有了更恶毒的回击。
因着上面的纵容,顾莘莘赶到时便见到这样一幕,身材魁梧的许娘坐在苑中央,两个大脚叉开,一手撑腰,一手指着主屋,扯开嗓门骂的眼都不眨。
屋里的小书童气不过出来反驳,可十来岁的孩子,哪里是骂街高手的对手,没多久脸气得涨红,眼里泪都快下来,望着走出屋的主子说“少爷这婆子她她”
谢栩像永远不会动怒似的,道“别理她。”
结果许娘大怒,“你骂谁是婆子老娘嫁都没嫁过,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要不是因为你们,老娘会来这破地儿”
“跟我摆主子的谱谁不知道,你老娘是个烧火丫头,爬床的贱婢连个侍妾都不如又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去”
哇啦哇啦又是一阵骂,围观的下人目瞪口呆。
骂得正酣,却传来一声喊,“许大娘,你这话不对,咱们谢三爷的娘,可不是个丫鬟”
许娘冷不防被人打断,还是那憎恶的大娘二字,掀眉正要骂,人群里走来一个小公子,锦衣长袍,头戴玉冠,身边还跟着小厮,可不是谢府的大公子谢文龙。
这可是正经主子,许娘迎着笑都来不及呢,见主子出声反驳,以为说错了话,心下正不安,就见谢文龙笑着朝谢栩道“小叔,有件事侄儿狐疑许久,今儿请您解解惑,有传闻说,咱谢家那位大奶奶并非寻常丫鬟,而是边关酒肆的美姬不然我那大爷爷一生不好女色,普通丫头怎么入得了他的眼”
这话一出,连许娘都愣了。
谢父当年一心镇守边关,到了三十多岁才纳了女人,据说是随身伺候的婢女,日久生情才纳了。因着婢女出身不高,这些年关于谢栩母亲的话都不好听。而眼下谢文龙更是将话题推得更难堪,谁不知道,边关陪客人喝酒的美姬,就是卖皮肉的这是在暗指谢栩的母亲是个娼妓呢
甭管这消息的真假,一群人统统傻在那是真的。
也是这时,顾莘莘发现谢栩冷淡的脸终于有片刻的僵硬,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异样的一面。
但不过刹那,谢栩很快恢复如常,他将脸转向了谢文龙。
谢家人虽一直不待见谢栩,谢栩却很少正眼看他们,不知是不屑还是懒得看。
此番他突然看向谢文龙,乌黑的眼似滚在冰里的墨珠子,冷冷瞥过去,原本轻蔑而笑的谢文龙心头一悸,竟是再笑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那场混战里,这个看似羸弱阴暗的少年,表现出与外貌截然不同的迅猛,单一只左手,出拳之强劲,那一记打在他眼角的力度,若不是他强撑着,只怕痛得当场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