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先生快步朝前院走。
内园早已落了钥,但不要紧,这宅子里大半人都是他出面买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顾长钧跟前的地位。许多人愿意讨好巴结他,出入园子更不是什么难事。
他步子很快,迎着冰寒的风,疾步朝前走着。熟知巡夜侍卫巡防线路,也不用担心被人发觉。
“先生。”
身后一个低沉的说话声,叫他背脊陡然一麻。
恐惧漫上心头,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
他头上冷汗直冒,缓缓转过身去,躬身拱手“侯爷”
顾长钧抱臂站在那儿,身上穿着月白袍子,衣衫整齐。
“这么晚了,进内宅来,有紧要事”
“没”下意识想避开这个话题。
顾长钧淡淡开口“先生知分寸,这么多年,不曾入过内院。”
名士重声誉,他从不做有损名声之事。
汪先生沉默了。
顾长钧走出两步,拉近距离,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余年的幕僚。
他以诚待之,答应要以忠来相报的人。
“想必,这不是第一回。”
顾长钧很了解他,就像他了解顾长钧一样。汪先生抬眼,扯开一个笑,“侯爷知道我进内园,想必也不是头一回。”
顾长钧抿唇,没有答话。
汪先生道“若侯爷信我,请不要追问此事,不知可否。”
他直视顾长钧的眼睛,这个将他从死牢里救出来,帮他摆脱“盛王余孽”烙印的人。是他发誓要终身尽忠的良主。
饶是他大多时候,并不肯听幕僚的话。
但不能否认,此人对他有再造之恩。
知遇之恩,可以死报之。
可他答应过那粗鄙的婢子,不会将此事说与第三人知晓。
忠和信,他该如何抉择
顾长钧抿着唇,看汪先生在他跟前沉默着。巧舌如簧可退敌的人,闷不吭声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
默了许久,顾长钧叹了声,“好,不问。但我必须警告你,于我不利,我许能饶。于她不利,必无好果。你记着。”
汪先生笑了笑,抱拳“侯爷放心”
顾长钧转身,离开了。
天亮了,屋里烧着地龙,暖烘烘的,顾长钧起身要去衙门办差,一早就起了。周莺缩在帐子里,瞧他对镜系扣子。
顾长钧瞥向她“醒了天冷,多躺会儿。我约莫傍晚回,晚上一块用饭。”
周莺哼了声,隔着帐帘朦朦地瞧他侧影。
他鼻子好挺拔,唇角的弧度也好看。
顾老夫人年轻时必然是个美人儿吧养父顾长琛,生得也是玉树临风。
但没有顾长钧这么高大伟岸。
过去她在闺中,听郭芷薇说过外头对他的风评,说他暴戾嗜杀,冷酷无情,不少人喜欢那张脸,但碍于这性情,只有止步。说“可惜了”。
她过去,也是那么怕他。
顾长钧似乎察觉她视线,转过脸来“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周莺收回目光,低声道“没什么,您不吃过早饭再走”
顾长钧走过来,掀开帐子亲了亲她脸颊“不了,我去外院吃。你再睡会儿。”
周莺点点头,目送顾长钧出去。
尹嬷嬷带着月兰进来,周莺瞧瞧他们身后,都是平时不近前的婢子,周莺道“如烟呢”